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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份工(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晚上坐车回家,靠着BUS车穸看外面的夜色。酸痛的脚能够离地悬着,于我现在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真是吃过真正的苦才知道什么是甜哪。心开始乱飘,不管怎么样,我喜欢这份工作。我要努力让老板也想留住我,也许被人需要总是让人欣慰和自豪的吧。

第二天休息,我在床上呆了一整天,修身养性恢复体力,准备明天好好继续。和国内的男友说我去打工了,一边鼓吹打工也挺好啊,其实工作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他对我的觉悟大为赞赏,“就是就是”的认同我的观点。还说国内就是不好,看不起打工的。我说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这就是尊严。朋友听得心花怒放怒放,连说“好好好”,他过来也要去打工,只是提醒我要注意身体。

这天的工作是早上十点开始。因为填表时我报的时间是,每天十点到晚上十点都是AVAILABLE。既然想要这份工作,与其选择不如被选择吧,一切服从上级安排。这样我就不得不在早上八点半就起床,对于十点前无法正常醒过来的我,这是件痛苦的事。于是晚上十点就早早上床,闭上眼睛却开始拼命想“明天要早点起来,明天要早点起来”。想到早上二三点脑子还醒在那里。因为没有闹钟,为了保险起见,就叫朋友八点半给我一个电话叫醒服务。迷迷胡胡睡着,早上七点多就醒了,便再也睡不着。到了上班的地方,十点差一刻,JEFF说他最不喜欢上班的人迟到。这点我明白,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失望我不会让他。
换好衣服,十点还不到。我便在厨房里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先做起来。这时候过来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向我招着手,用一种广东人特有的普通话口音招呼我“你你,你过来”。我跟着她到大厅,她指着冷饮柜台跟我说,“你把这些冰淇都换掉。把里面半桶的拿出来,放进去。”她说话很快,声音尖尖的,噼哩啪啦象放爆竹。她说的里面指的是厨房里头的冷库,我昨天跟她进去过一趟,穿上厚厚的棉袄不一会就被冻得四肢冰凉。听他们和她说话,我知道这个女人叫阿香,走起路来象旧时乡下的媒婆一扭一扭,人长得倒不算难看。她跟我说话,也不叫我的名字,我听了就照着做,做的时候,她总是不知在那里嘀咕着什么。我一听耳朵就嗡嗡作响,便推车到冷库里提冰淇淋。柜台里两排共有十个桶,每个花色都不一样。我先从里面找出五个能记得住名称的桶,在外面找了开盖的东西,学昨天她们开的样子把桶盖撬开。可能我的手比较笨,力气太小,撬了半天,桶就在推车上打滑,旁边已经有人在说推车不要停在过道上。终于打开一个了,这时JEFF过来三下五下就用手指把那些桶盖掰开了。我不看他也不吱声,便推了车出去。我想他是做给我看,“干活要这样!”

刮那些半桶的冰淇淋,费了我不力劲,手又酸又冷。终于做完这些,发现有几个品种的冰淇淋没了,就留了半桶的在那里。不一会儿,那个叫阿香的女人又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知道她说的是我。意思是有些冰淇淋已经化了,要换新的,有的只有半桶。我说有些品种里面没了。我不喜欢她说话的那种口气,尤其是跟别人去说,这有点象搬弄是非。我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啊!整个就是阿香婆!”再听她唠叨,我就找个僻处,朝她撇撇嘴骂声奶奶的。来这里之前我早就做好了吃苦受气的准备,所以感觉受到的待遇比我想象的要好。不管她们怎么对我,我都能心平气和,只要不伤及自尊,能忍就忍。有时候想想,她们也不容易啊,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做这种繁复的体力工,也许一做就是一辈子。这样想着,对她们便充满了同情和敬佩,心情便好了。

到了三点钟吃饭的时候,我的体力似乎已经开始预警。赶紧找了能放屁股的角落坐了。对面坐了个很胖的女人,腰粗得象水牛,据说叫MARY。她们几个显然已经熟悉的人在互相开着玩笑,无非是跟男女有关的一些调侃。
我吃完饭便走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场合,我就象一个白痴,一句话也接不上,也许不屑接。或许内心的我还是排斥的,隐隐仍有份清高在那里,阻碍我去溶入这样一个群体。

接下去的上班时间是三点半。时间还没到,厨房里实在没地方可呆,满空间的油腻我可不想阻塞我的毛孔。我到了大厅。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晚上我负责汤柜和面包。就是看好那些盛汤的桶,要保证每桶汤在三份之二以上,放馄饨的汤要保证馄饨新鲜不能掉皮。法棍要切成一片一片放在台板上,用餐布盖住一半,大的圆面包分成七八份然后拼在一起。面包篮里要保持两条长的加两个圆的库存,否则要提早通知烤台。记住这些对我来说不难。切那硬梆梆的法棍还真有几分吃力。晚上的工作对我来说要轻松很多,因为汤的需求量不象炒菜那么大,所以一个晚上下来,只要加一两次就可以了,不用大厅厨房两头马不停蹄地来回跑。吃面包的人也不多,所以切好一堆就在那里等。我切第二根长棍的时候,JEFF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他问我怎么样。我一扬脸笑笑说“还好啊!”。他接过我切面包的长刀,很麻利地切起来给我看,我注意到刀口挨着他的手指不会超过半厘米。我切的时候,戴着透明手套的手指离刀口可足足有五厘米。他一边切一边一本正经地说“切得不错啊。”我笑笑正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谦虚,他笑笑说“有大有小。”哈哈,我忍不住喷口大笑。没想到这个我以为四肢发达的粗人,还真幽默。
因为那一句话,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在我碰到每一个人并接触的时候,我总喜欢带着探索的眼睛去观察,从他的言行举止去猜测和分析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习惯让我在一些看起来无聊的时间里得到了莫大的享受。

闲着看那些一拨一拨的客人走来走去,老头小孩,男人女人。想起在国内饭店里吃饭时那些靠墙而立的服务小姐,这样的角色变换还是让我有一点不适应。想象自己应该是那些拿着碟子吃东西的人,却在这里端着盆子侍候人。不过算了一下,一天站下来,倒是可以来这里潇洒好几趟呢。唉,真赚了这份苦力钱,怕也不舍得轻易在这种地方花了。

因为是星期六,晚上的时间延长到十点。这一天十二个小时下来,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体力消耗。脚上的痛不说,屁股因为长时间的站力和走动,痔疮早就痛得要掉下来了。结束的时候,没有看见JEFF,他大概已经先走了吧。看来他这个打工的可要自由很多,心里想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不是个粗糙的人,也不象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要是现在他再来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怕是怎么也答不出那一句“还好啊!”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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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人生足迹 / 第一份工(一)
    • 我的第一份工也是在餐馆,洗碗。干了五个月。我告诉我的西人邻居我在WASH BOWL,她以为我在WASH BALL,英语不好啊。
      • 不要这么想,你英文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我觉得只是你用了一个老外不常用的组合。他们一般说wash dish,所以当他们听到一个陌生的搭配时,自然而然就联想翩翩了。
      • 哈哈,好笑好笑。我在那里有一次一个客人过来问我有没有“SMALL BALL”,我愣在那里拼命想,这好好的吃饭要“小球”干吗,正发呆经理过来听到了指给她那堆碗碟的地方,原来那里有一叠SMALL BOWEL。:(
    • 接着啊,好看
    • 不错不错, 我猜是在满答零打的工吧. 我的第一份工作差点也去了满答零.
    • 比较喜欢你写的东西。继续。
    • 要不说不能到中餐馆打工呢。想当初偶打工的牛排店除了整块的牛排以外任何东西都可以随便吃,算算一个班吃两餐再加零嘴至少也值二十几块呢
      • 嘿嘿,你也算斯文的。要是换了Egg,牛排店早就倒闭了。
        • 我有时觉得egg是rolia虚拟人物,专门用来搞笑的。哈哈,我笑!
          • 8对!他是活生生的ROLIA的一个斑竹,估摸着BUG的问题就是因为他:)
          • 你是没跟他一块儿吃过饭。西式自助,光汤他上来就先喝了3*2=6碗。(一共就3种汤。)
            • 然后就打个饱嗝买单走人?
            • 哈哈,神人。
            • 我算是服了, 上星期吃羊肉锅, 好大一锅羊肉, 我们从来点这菜都是只能吃一半, 这蛋蛋一人就把整锅做掉了, 从此以后跟他吃饭就长了心眼...
    • "手里握一杯咖啡,把辆BUS从头坐到尾。有一次被司机盯上了,BUS 兜完一圈发现我还美滋滋地坐在车上,便问我要去哪里,车子已经到了END,只好下了车。然后,看看停车的地方是片荒地,拿着月票又上了车。" :)
      • 第一份工(二)
        • 你真有精神写,呵呵。快点去读书吧,别浪费时间打餐馆了,赚那点钱刚够交房租。
          • 只喜欢在床上读书
        • 好看,我喜欢。
        • 呵呵,看了很亲切的。这一定是Mandarin了,我也在那儿打过近一年的工。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 写得别有风味 (Y)
        • waiting the chapter 3. 很不错,想起在国内夜夜笙歌,每天早上没有10点是绝对不起的,现在天天早上6点起床,真是...............还好啊!哈哈
      • 是写得不错, 很生动. 人关键是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 就当成是人生的体验, 不过不要停下步伐.
    • 写的太好了,很多人就是这样开始新生活的,用平常心来看待。
    • you are working for Madarin buffet right?
      • 第一份工(三)
        • 写的很好啊,喜欢看, 也欣赏你的心境。:-)
        • 写得真好!
        • Hey, 我曾经在一个bakery factory 干过三天活。特热,特吵,特大粉尘。。干的活是切饼子,要却成三角形的(手能切出泡来),撕饼子(这是最轻松的活了,因为可以坐在纸箱上),一盘盘地搬饼子,贴标签,往烘干机上撒饼子碎片。
          • 走的时候还可以免费铃一袋破饼子回家。我没拿,同去的一个ROOMMATE 就拿了,还直嚷嚷了两天好吃呢。:-P
          • 做过三天苦孩子,委屈你了。:)
            • 不只三天,亲耐的。。。。。。。还在Christmas Eve 晚上搬过电脑,:-)
              • 唉,都不容易啊。现在好了吧?
                • En .........眼睛里含着热泪,狠狠地点点头状。。。。:-)
                  • 那就是再回首啦,为你高兴。今年Christmas Eve可以玩了喽。
        • 都是好人
        • Mandarin Yonge
        • 也就是因为只三天,才会感觉去写。如果做三年,那就麻木了。
        • 偶平时看见很长的文字就头晕,但是很认真的看完你的文章,虽然没有相同的经历,但眼前出现一幅很生动的画面。很欣赏你的风格,很感动。
    • 一看你就是一个才女!To: jennycc (远鸽)
      你第一份工作就爱上这么多人,我看你在加拿大很难适应,你应该回家当个阔太太自己在家抱孩子吧~!没人会惹到你~~这么多人都对你不好~~~你不觉得自己有毛病吗?难道所有的人都不好,只有你一个人好吗?
      说实在的,在加拿大要打工的,都是为别人打工。
      同胞啊~~你真不容易啊~~我真的很同情你~~
      第一份工就能总结出这么多经验~~ 哇!!!同胞啊! 你把英文单词背了几个~这么多的人的长相名字你都记得这么牢!
      你的时间真多,你把时间用到别的地方上吧~
      你不觉得无聊吗?????????????????????????????????????
      我觉得你应该回到你的老家去吧!!!!还是回家换大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