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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迟来的高考
从此，我更回努力地复习，争取在这次迟来的高考中一举成名。
李金生也要参加今年的民师考试，他的基础差，但县文教局人事股的股长陈永谦是他表叔，所有他的希望比我大。他到我家来，要我帮他复习，妻子没有说啥，还热情地接待了他。李金生从他表叔口中得知，今年民师教考试，除了考语文、政治、数学以外，还要考教材教法，不过只占百分之五。我一听慌了，因为教材教法我一点底也没有，而且没有复习资料，李金生拿出一本来，太厚了，短时间内根本看不了，于是我准备放弃那百分之五。妻子在一旁说：“还是要尽量复习，别小看那百分之五，高考一分也要压倒好多人。”我觉得妻子说得在理，但是为了给李金生补语文，我根本没有时间看。妈妈暗地里给我说：“你要把自己的事搞好，千万不要为了别人误了自己。”
李法昆离开我家后，离高考只有几天了，我每天白天坚持到校上课，晚上主攻那三科，把教材教法放在一边。妻子见我眼睛都熬红了，说道：“你要注意身体，还是要看教材教法。我看这样吧，小学的知识拦我不倒，让我给你带几天课，利用白天的时间复习，晚上好好休息。”我没有采纳妻子的意见：“这样不行，别人会说闲话的，我的职责只能由我来完成。你放心，要是我都考不上的话，再也不好找人选了。”妻子相信我的能力，一听这话笑道：“好吧，你要注意休息，教材教法也不能丢。”我还是提劲：“不关事，我争取其他知识打满分，那五分算得了啥。”妻子没有和我争辩，便去厨房给我准备特殊生活去了。
7月9日到了，明天就是高考，妻子教我带上“很多”钱，还煮了好几个鸡蛋放在包里，同女儿一道把我送上了公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慌，要冷静，要注意身体……”女儿也翘着小嘴巴：“爸爸，我等候你的好消息！”我不住向她们表示：“放心吧，我会把握好这次难得的机会的。”我上了公共汽车，头探出窗外向后望，妻子和女儿已变成了小黑点，至从从我眼中彻底消失。
下午，我们赶到了威师附小的操场里，听考试前的报告，因为考场就设在这里。这时才听说，教材教法占百分之三十！我惊呆了，心里跳得“咚咚”响，等考生们都散去了，我还靠在篮球桩下，仰望着苍天在后悔：该听妻子的话，怎么不再挤点时间来看教材教法呢？丢掉三十分给别人比，既使全优也难竞比得上啊！要是考不中的话，怎么对起妻子、女儿？怎么对得起关心着我、期待着我的父老兄弟啊。想着这些，我终于掉泪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参加考试的李金生和林大力正在背教材教法，他们都不复习资料，看样子也有一定基础。这时我觉得自己更渺小，一头栽倒在床上无法支撑起身子。过了一会儿，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靠过去向他们要了复习资料，并虚心请教他们指出重点。到这个节骨眼上，好朋友也成了敌人，谁都不肯把密诀说出来，我只有凭自己的理解把掌重点，还好在他们给了我一份复习资料。夜里，他们两个都睡了，我想着妻子、女儿对我饱含希望的面孔，翻来覆去总合不上眼，干脆就横下心来背教材教法，不知觉地就到了天明。
第一天考语文，这是我的强项。早晨起来，我到小餐馆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去茶馆里泡了一杯茶拿着，精神抖擞地往考场走去。我暴发出从来没有过的激情，一点紧张心态也没有争取考出好成绩让妻子、女儿高兴。考卷发下来的时候，我浏览了一下，除教材教法那三十分有一定难度外，其他的题我觉得实在简单不过了。我便由易到难答题，最后剩下教材教法那些“活”题，我从理论和实际结合上给予了阐述，刚完卷时间就到了，我对这次考试很满意。下午考试政治，这是考背功，没有考教材教法，不用说比较顺利地通过了。到傍晚的时候，我的困泛感才骤然升起，于是决定好好睡一觉，争取把明天的数学考好。第二天，我的精神依然很好，到考试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试卷，难度比语文大多了，除了教材教法三十分更难以外，还不一道十五分的应用题很难。我没有慌，依然由易到难答题。数学的那道难题我花了半个多小时，衬衣和带去擦汗的毛巾全被汗水湿透了，等这道题模模糊糊地解出来时，监考员宣布只有半个小时了，这时我心慌了，因为三十分的教材教法题我还没有动笔。于是我便抓紧时间答题，还有一句话没有写，考试时间就结束了。我昏昏沉沉地出了考场，觉得自己失误，想着那些对我饱含希望的人，我又差点哭了。这时，出场的人都愁眉不展的，议论着那道难题，在我了解的人中，每有一个做起了，我时我有些兴奋，又看见李金生和林大力在对面的墙根下垂头丧气的，我便过去关心，他们都说：“完了，最后一题没不做起。”见他们这个样子我心里很矛盾，便又去打听一些内行，一些考生把这道题告诉了外面的一些数学高手，解出的结果和我一模一样，这时我的心里彻底激动起来，便去买了一个大西瓜提着去了车站。
我一下车，妻子我女儿早在那里等着我了。我刚出车门，她们都奔过来关心：“考得怎么样？”我很自豪地点点头：“没问题……”她们一听都笑了，而且这样的笑声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一家人心情舒畅地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姐哥、还是弟弟们都在家等着了，得知我考试成功的消息后，全都沸腾起来了，汤漾着一个共同的呼声：“我们高家终于有吃国家粮的了！”一会儿，又来一些关心我的老师，他们还提了酒买了礼品来祝贺我。晚上，我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到深夜才消失。
没过几天，成绩通知下来了，我考了245分，名列榜首。正当全家人都很高兴的时候，也有人说着“内心”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体检还有一关，去年就因身体不合格刷下了两个高分。”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况且我的左耳鼓膜已穿孔，听力很差，如果真被刷下来的话，的确太值不得了。妻子也给我打主意：“现在体检很假，和你要好的齐白昆老师不是说他有个同学在县人民医院吗，找他帮帮忙吧。”于是我便去找世恒，他起初答应我体检那天陪我一起去。后来我又把这个情况给四弟说，想必他是出门人，熟人肯定多，能帮上这个忙。四弟说李青莲的三宝在县保健站当头头，跟县人民医院的医生熟，只要去找他就行了。这时我吃了定心丸，不过妻子还是不放心，硬要让我带上两百块钱当“子弹”。体检头天便去找齐白昆，这时他说他有事没空去县城，写了一张条子叫我直接去找他同学。头天下午我便去了县城，李金生和林大力刚上线又和我住在一起，他们两个县上都有后台，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帮我的忙的，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便独自去了大山人民医院。按条子上齐白昆写的人打听，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最后有个医生说我要找的人早就调走了。我很失望，回到旅馆后蜷蛐在床上打着明天的主意。天刚蒙蒙亮，我买了一包糖做见面礼便去找李青莲她三宝。好不容易在保健站的一栋宿舍里找到了他，我跟着李青莲喊了一声熊宝宝后便一口气说明了来意。他是个大胖子，资格很老，多办对我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体检就在对面‘一幼’，到时候再说吧。”我告辞后走了，他体检的时候，我四处张望也没有见到熊三宝的身影，现在一切都完了，只有硬着头皮上。检查五官科的时候，我心跳得特别厉害，听力免强过了关，医生还要用聚光镜照耳朵可把我吓惨了，这时我想起了妻子给我的子弹，进体检室的时候，我把两百块钱塞进了医生的荷包里，他瞟了我一眼就把我放出来了。最后一关是验血，大家都说这一关最假，去年就整倒了好多人，现在“子弹”用完了，我吓得大小便失禁，忙进厕所解手。这时厕所里也蹲着一个和年龄差不大的被体检考生，听他说话多半也吓得同我一样：“喂，你不‘东西’没得？这一关很危险哟。”我说：“我没有……你呢？”他说：“家里穷，哪有‘东西’哟，看来完蛋了。”我鼓励着他：“不能再蹲厕所了，凭命运撞吧。”我们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全体考生都已经坐在血检室了，李金生见我脸色发青，说道：“化验血的是林大力的同学，你找找他吧。”我凑到林大力旁边悄声说：“帮我一个忙，要钱的话你先给我垫着，只要这关过了，我永远记住你，以后慢慢报答。”林大力点了点头，叫我把号码告诉了他，这时我才放心了。体检过后，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心满意足地等候着好消息。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来看，小小的一张张会聚着好几双眼光，父母兄弟都排了队，招待我的庆功酒，我没有谢绝，准备和大家畅饮，来个酩酊大醉。
我办理户口和粮食关系的时候，又有人“关心”我了，这里面多半是领导：“喂，你那年学生考试作弊的事还没有了结，警防被刷下来哟，前年有个民师进了校也被砍下来了。”我一听心里又不是滋味，不过我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家里的人，怕他们又为我担心。
9月1日，妻子把我送到了学校，但我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怕被刷下来。妻子有新的想法：“今天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你干嘛愁眉苦脸的？你现在吃国家粮了，是不是闲我这个农呵皮？”说罢，便伤心起来。我急忙安慰着她：“不是……我两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相信我吧，这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时妻子脸上呈现出甜美的微笑，我也笑了。
一个星期后，风平浪静，这时我才觉得迟来的高考彻底成功了。
6 大山师范
1991年9月，我进入了大山师范民师班学习，学制一年，实习一年，圆了我们全家人吃国家粮的梦。进校后体制改革了，口粮实行随行就市的政策，国家不供应粮食了，所以“吃国家粮”的说法不确切，但是，我们是国家公务员的性质，这一点没有变，所以那种自豪的感觉丝毫没有减。
这届民师班共有四十人，大山师范明年确实不招生了，听说规模不够，这里的师资和设施要向资中师范学校转移，民师肯定是停招了，所以我们这来自全县十个区的学员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科目开设很齐，有十多个学科，教师多数是年近花甲的老头，我最喜欢语文教师李尚成，他也是民师出身，现在是学校的副校长，很体贴民师，每次考试都给其他科的老师打召呼：“对民师的要求要放松一点。”因为我们全是三十出头的人，有个叫温遵行的已经四十五了，穿着一双草鞋进教室上课，普师班的和那些老师看着我们这一群土老坎都摇头。
林大力神通广大，他和李尚成在以前短训的时候就是同学了，所以他们之间还有玩笑开，还把我的情况介绍给李尚成。一次作文课，李尚成叫学员写游记，我写了一篇名为《春游八姑山》的散文哄动了全班，李尚成当成范文念给大家听，还作了高度评价。这样，我在班上的威信高起来，很多人都很佩服我的水平，学习上有困难的时候教爱找我。其实我对各科的学习都感到很轻松，有时便不爱进教室了，躺在寝室里睡懒觉。只有李尚成发现后不挨批评，要是被其他老师碰见，非站办公室说道理不可。过了一些时间，学员员们和李尚成建立了感情，那些资格老的教师看不顺眼，本来就对李尚成这样的年轻人管他们就不服，现在当然有话可说了，而且还把李尚成放纵民师班告到了县文教局，所来我们的学习生活便紧张起来。有一天早晨做早操，我得了感冒走在后面了，而且还穿着一双拖鞋，被值周卢老头擒住了，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像对待小学生那样用教棍在我面前边舞边吼：“混蛋……闺儿子……二流子……”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我再三声明我有病，他就是不听，还是红着脸训我，把棍子在桌子一拍，叫我站规矩，必须两手下垂、又脚并拢，还要顶着头，就像斗文化大革命中的走资派那个样子。我被他折磨了一个钟头后才被释放了。我受了委屈后学员们都不服，要我去向校长童之良反映，我想着今天的地位来之不易，把这口气忍了，还说：“我现在是学生，是该老师打整，我们以前教学生不是一样吗？”有的学员说：“卢老头是个酒疯子，每天三顿酒，动不动就发酒疯，别给他一般的见识。”还有的说：“他这种教师教书，简直是误人子弟。”结果，我始终没有把这个情况向上反映。
每天我们的伙食只有一斤粮，按每顿三三四吃，这些庄稼汉出身的大都吃不饱，温遵行众人都称他“老革命”，他的食量很大，不用说更吃不饱了。但他有个绝招，从不添荤菜，专挑像土豆这些堆头大的小菜吃；三、四两饭下肚后，尽量减少消耗，躺在床上不动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是按着膝盖，说脚扭伤了便坐在一旁养神。我也学了他一些方法，确实管用，打算像这样节约些钱粮假日给嫱嫱买两个油炸粑回家。有些学员的经济条件比较好，经常到外面去吃馆子，最爱去的是学校旁边的那个羊肉汤店，他们也时常把我拖去，到店门口的时候，闻到羊臊味确实直吞口水，但我为了俭省，死活也不肯进去，还对他们说：“我从小就吃不来羊肉汤，一闻到那股腥气就作呕。”他们没有免强我，还说以后到别的馆子去吃。后来我很紧张，生怕他们打贫伙时邀我。最终还是被他们约上了，把我簇拥着进了一家大餐厅，说这回吃爆肉或红烧肉，这回只有用撒谎的方式对付学友了：“今晚不行……我三宝在东街子，今天晚上请我吃饭，改天再陪你们吧。”说罢便溜走了。没过多久，饭菜票发到了每个学员手中，每餐的生活自由安排，每个月还有一张面额一元的理发票。这时我更检省了，从不去添荤菜吃，学着“老革命”那一招，专选堆头多的小菜。
这样，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嫱嫱都能吃上点心、油条什么的，孩子很懂事，每次都把我带回去的食物同大人一起分享。妻子发现我瘦了，很不放心，苦口婆心给我讲：“千万不要检省，要注意身体，这一年过了就对了……”她的确体贴我，凡是有好吃的都留着我期星回家一起吃。我为了往返的车费，也学着附近的学员骑车到学校，每周星期早上到校；星期六下午回家，这样，我的生活费渐渐有结余了。
学校们总想和我打贫伙，有一天晚上买了一盆油炸粑到寝室，这回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与“老革命”一着同他们就餐。油炸粑吃完后，说啥也不要我们两个付钱，硬说他们办招待，我们两白吃了一顿，心里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一来放晚饭学后，妻子来了，给我捎了一双新布鞋和一瓷盅儿鸡肉来，她说：“天气冷了，你要穿上新布鞋才体面；家里的鸡母掉粪坑淹死了，是你在家时精心饲养的，也该啃两块骨头。”我揭开盖子一看，里面全是肉，没有一块肉头，我说：“你怎么把鸡肉全提来了？还是该让嫱嫱和父母们多吃点。”妻子笑道：“少不了他们那一份，你在处面辛苦，就多吃一点吧。”我见天色已晚了，免留妻子一起吃，还说今晚就住女寝室，妻子高矮不同意，说着家里忙便转身走了。我到寝室的时候，学友们都上晚自习去了，我夹了一块鸡肉到嘴边又把主意改变了：平时大家对我很热情，这鸡肉应该和伙伴们分享。于是，我便去了学校的小货店。学校为了方便学员，购物就医都可以用饭菜票和理发票。我用一张理发票和一些饭菜票买了两瓶酒，准备晚自习后大家一起畅饮。
晚自习后，我们餐室的人都吃到了鸡肉，两瓶火酒也下肚子，大家都很高兴，海阔天空地喧哗着，更多的是夸我有一个好妻子，我也不示弱，把妻子说得美如仙女，心如孟姜。我们一直高兴到灭灯的时候还没有结束，结果被值周老师苟永祥发现了，便到领导那里告了一状。第二天，童之良说我们班的学子汹酒闹事，要班主任杨树发严肃处里。我们都很齐心，把杨树发顶了回去：“我们没有喝酒闹事，看你们老师还面红耳赤来上课哩。”、“对，敬永祥喝醉了酒来上课，把‘马克思’说成了‘茅司’，你看多反动。”、“对呀，还有那个卢老师，醉了酒来上课，还倒在了一个女学员身上，我看他是想过干瘾！”……大家七嘴八舌说得杨树发不好收场，最后我说道：“杨老师，我们喝酒是真，闹事可说不上。酒是我买的，要处理就处理我吧，明天给您递一张检讨来行不行？”杨树发为了快速解围，说着“行行行”走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师范里好多老师都是酒鬼，喝了酒来总是乱性。林大力很聪明，经常约几个人去办那些酒鬼的招等，从此，那些老师便把我们放松了，附近的学员回家后一两天也没有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有时也要回家耍一两天，可妻子总是劝我：“你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好好学习，要守纪律，争取在学校留个好的印象。”我说：“没事，你放心吧，班上我的旷课最少。”她还是不答应：“无论如何你要坚持下去，你想家的话，我经常来看你。”从此，妻子经常抽空来学校，总要带些干葫豆、蕉花生之类的好吃的来，时间一久，民师班的学员都认识妻子了，总是蔡孃前蔡孃后地喊。我和她去过清溪河边，登上过宝塔山顶，游览过森林公园……大山全城不知留下了多少我们难忘的足迹。
在妻子的督促下，我回家的时间少了，要想从中节省更多的钱粮很困难，所以只有压缩每顿的开销，经常都是饿着肚子上课。正在这时，林大力的表叔李师傅调来威师伙食团煮饭，这下我们民师班的都粘林大力的光了，每餐都到李师傅那个窗口去打饭，现在我们不是不够吃，而是吃不完了。我们大家的心都很好，看见普师班的学生不够吃，便偷偷分点饭给他们，渐渐地，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密切起来，他们还经常到我们寝室里来，用余下的饭菜票邀我们赌博。我们见他们都是些孩子，都不愿意参与，有的被说服了，有的回寝室照样赌，结果把饭菜票都输光了，吃饭的时候便混在民师班队伍里去打李师傅添饭，这样，李师傅那个窗口的人越来越多，经常还围绕着不公平的事争吵。这件事又惊动了童之良，他调查处理了这件事，说伙食团的收入减少全是由于李师傅造成的，不久过李师傅被调走了，我们又过着从前的日子，而且发现伙食团的生活越来越假，素菜里一点油腥也没有。这时，校门口来了许多卖熟菜的个体小贩，我们添了饭后便去照付他们。没过几天，卖饭的也有了，大家都觉得在外面吃比里面强，所以里面的生意冷清多了，还经常倒掉馊饭。童之良又出马，叫保卫把小摊贩全部赶走，逼迫我们只能在学校里面吃。我们又过了一段艰苦生活后，学校伙食团被承包，我们的生活才有了一点好转。
一晃，一年的时间快过去，结业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自己的成绩，生怕考不好，夜里熄灯后还要在路灯下复习一会儿，有的还通宵加班。其实这种努力是多余的，考试的时候，每科老师都让我们照抄，而且态度比哪个时候都好，考试结束，没有一个不合格，我还得了全班第一名哩。后来我才知道，大山师范要解散了，表现好的老师要调到资中师范去，把我们放松多半能体现他们的教学效果，去资中师范才有保障。
我们拿到毕业证后，在大操场中央合了影，四十名普通的形象便永久留下来，它记录着我在大山师范的全部生活。
7 公办教师
1992年7月，我在大山师范毕业了，现在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公办教师，别提有多自豪。妻子整天挂着笑脸，父母和爷爷走路有了精神，给嫱嫱要好的小朋友也多起来，乡邻们向我家投来羡慕的目光……
8月底，全体学员都要去找实习单位。师范的副校长李沿成调到严陵镇中学当校长，他把林大力要去管理校办厂。我先去巴结林大力，也想到严中这样好的学校去，当我和林大力去找到李尚成的时候，他似乎不认识我了，我不住地作自我介绍后，他才老起资格说：“哦，你就是《春游八姑山》的作者，你写文章可以，不过，你的文凭不够，还是到小学去教书吧。”我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去找别的门路。
我决定去找李金生，想必他表叔是文教局人事股的股长，肯神通广大。李金生没有林大力大方，总不喜欢我和他一起去找单位，不过我也厚着脸皮跟着他去了沙平中心小学。这时，校长腾正中正在嘻嘻哈哈给教办主任通电话：“哦……好……上面的意思……没问题，哈哈哈……”他边通话边在记录什么，一二十分钟后通话结束，我们便一齐到他跟前拿出相关资料。他漫不经心地翻阅，似乎在很慎重地审查。这时我放心了，因为我的成绩比李金生好，各科都是优，肯定他会要我的。我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他把我的资料还给我，说道：“我们这里人员雍肿，只能接收一个……，你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只好退出来，转身看见他和李金生在交头接耳的，看样子说话很投机。我有了主意：叫李金生帮我的忙。等李金生出来的时候，我说：“发昆，我两一向是好朋友，你复习的时候我帮了你的忙，看来你和腾校长是熟人，这回你得帮我的忙。”李金生说：“我也是刚认识的，我进来都很困难，怎么帮得上你的忙呢？”我瞪了李金生一眼冲出了校门。这时，工商所的所长的妻子李风琴来了，她也是我们这届民师班的，此时正踱着方步往校园里走。我断定她也是去找工作，便主动上前去打召呼。她更热情，同意我们一同进去找腾校长。我不好意思再见腾正中的面，叫她替我说情。我靠在远远的槐树下窥视着办公室，原来她和腾正中有玩笑开，两人太亲密不过了，偶尔也听见她介绍我：“他个是高才生……”也能隐约听见腾正中的声音：“你管自己吧，教小学不需要很高的水平，我需要驯服……”我不忍心听下去了，便独自蹲在校门口的墙根下发愁。过了很长时间，李风琴出来了，他风度翩翩，朝我摆了一下手迈着舞步走了，身后飘来一股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我只好回家，一路上恢心丧气的，碰上不少恭敬我的人也只是点头而已。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妻子和女儿正在坝子里欢呼，我想：我已经是一名公办教师了，在妻女面前要像个样子。于是，我便打起精神，强忍出笑脸奔过去，她们的欢呼声嘎然停止了，妻子变得严肃起来：“找到单位了？我说嘛，你那样高的水平，哪个学校都会争着要，是不是在中心校？”我只好瞒着她了：“不是……我想就在竹石小学任教，这里离家近，情况熟悉，还可以带嫱嫱一起去……”我的话未说完，妻子的脸色变了：“你想错了，不管你到哪个学校，都可以带嫱嫱去，条件都比这里好；再说，你在这里长期和校长有矛盾，他还不拿小鞋给你穿？你的苦还没有受够吗？”我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一边搪塞一边想办法：“中心校已经满额，要不我去找四弟，叫他想想办法。”妻子考虑了一阵说：“就凭你的势力撞吧，不能去找四弟。他是国家干部，别给他添麻烦，我们穷惯了，走后门的事千万不能干。”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去竹石小学碰碰，他们不要我再想办法。”妻子同意了：“也只好这样了，现在你是公办教师，地位变了，想必他们会接收你的。不过，你要忍着点，以理服人，还是虚心点好，只要领导对你有好的映象，一切矛盾都会化解的。”我把妻子的话记在心里，打算从小人做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了竹石小学。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学校的中小学已经“分家”了，一向给我不和的李纪元到中学任校长去了，这里的小学校长由原来的教导主任秦启成担任。我下我放心了，因为秦启成对我的评价历来很高，我们之间一点纠葛也没有，看来进竹石完小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便兴高采烈地进了校门。办公室里，只有秦启成一个人，在准备开校工作，他见我来了，没有以前那样热情，只是点了一下头，我热情地召呼他后找了一张灰尘巴巴的长板凳坐下。他伏在桌上不知在写什么，我不好干涉，只好抠着指甲里的污垢等着。约莫半个时辰后，上几届由民师转正的郝一兵老师来了，他向来和我有玩笑开，这时没有了，只是笑了笑说：“你还看得起这个穷地方啊？”我站起身来也笑道：“能在公办学校上课就不错了，常老师看得起的学校我还看不起？”这时秦启成发话了：“你要改口，他现在是教导主任了，你应该叫郝主任。”我马上改口：“哦，郝主任你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也真糊涂，早都晓得他们之间是郎舅关系，今天来忙开校工作，肯定有一官半职，早该尊重别人。现在只有后补了，便躬身屈膝地说道：“我准备到你们学校来实习，还望你们这些有水平、不经验的前辈指教，我一定虚心接收，听从你们的指挥。”他们两个似乎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相互之间谈当前形势、家常、做了个什么梦、在哪口堰塘钓了多大的鱼……我好不容易才插上话来：“校长和主任有钓鱼的雅兴，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去处。”这时两双眼睛才盯上我了，我接着说：“我三弟承包了一口大堰塘，有好几亩，十来斤的草鱼有的是，你们去得带上大鱼篓。放心，钓上大鱼一走了之。”郝主任笑道：“好吧，明天下午就去……”这时秦校长才把话转入正题：“你到我们这里来实习可以，但是没有工资，你不能其他公办教师的补贴。”我忙说：“我不要学校承担经费，有师范补助那四十多块钱够了。”秦启成说：“好吧，你就教一年级的语文，明天来报名。”我欣慰地答应了。
回到家里，妻子早在等候我的消息了。我把情况说出来后，她也兴奋起来把我拖进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红梅”烟说：“现在换了新领导，你一定要注意搞好关系，现在到处都这样兴，一点小意思你得表示。”我没有反对，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那条香烟去了学校。这是办公室里只有秦校长一个人，我把那条烟塞在他手里，一句好话也说不来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师生们大都来了。学小一年级的学生都由家长领着来报名，有的家长不信任我，而且还在到处议论我：“他是民师，恐怕教不好娃儿。”、“他的脾气很糟，前几年还打疯了学生，怎么让他来教哟。”、“算了，还是让娃儿读学前班吧，孩子小了经不起打。”……其他教师报名搞不赢，我却坐在冷板凳上没人光顾，半天下来才十几个学生报名。这时，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不觉地吼道：“我也是公办教师！我能教好学生的！”这吼声把旁边的学生、家长吓了一跳，还有的认为我有神经病躲开了。现在，我只好去找秦校长和郝主任给我树立威信，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现在我只有等，希望他们能把这个局面打开。可是，至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没想到当上了公办教师依然苦恼，我只好灰溜溜地回家。
回到家里，妻子第一句话就问我：“嫱嫱转到完小去读书，你把这件事落实了没有？”我“忙”了一天，还真把女儿的事忙了，于是不住道歉：“对不起，今天我没空去联系。没问题，明年给我一起去报名就是了。”幸好妻子没有问学校的事，我的心才暂时平静下来。这时妻子似乎知道了学校的事，对我说话也不客气了：“你怎么搞的，这样下去咋搞得好关系？”嫱嫱也对我说：“三孃骂你了……”我很纳闷：我没不得罪三弟，叶春秀为啥骂我？我再三催问，妻子才把真象说出来：“你们学校的秦校长和郝主任，在三弟承包的堰塘里钓了几条大草鱼走，你想想，三弟他们经济都不宽裕，辛辛苦苦奔波，就希望鱼塘能挣几个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我不住解释：“我没有邀他们来……这样吧，钓走的鱼值多少钱，我们付给三弟。”妻子点头说道：“我是这样处理的，要不，她三孃会没完。以后你要注意点，我们这个家底子薄，得打紧开支，拿不出多少钱财拉关系。你在学校表现好一点，对领导说话和气些，一样的能搞好关系。我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关键鱼塘不是咱们的，没有权利去做面子。”我不停地向妻子表示：“我明白了，就照你说的办。”一会儿，三弟来了，他说：“你们不要给志英一般的见识，她是妇道人家，外面的事不懂，现在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把堰塘当是自己的吧，说钱就不亲热了，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得罪外人。”我和妻子都表示：“心领了，钱一定要给。”我们兄弟之间说来说去，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最后还是我默认下来。
第二天，我带着嫱嫱胆战心惊去了学校。这时的情况变了，秦校长和郝主任看着我笑眯眯的，多半他们已经了解到昨天报名的情况，郝主任对我说：“你现在刚到这个学校，学生和家长都不了解你，我们已经找了有威信的老师替你报名，到时候你只管上任就是。”秦校长又说：“你只有四十多块的补助实在低，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你一点补助，其他福利你也享受，这样算起来你可能有一百块钱一个月左右。”一百块钱一个月，这是我教书以来的最高工资，怎么不心花怒放呢？于是不住表示：“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工作。”当我提到把嫱嫱转到完小三年级就读是，郝主任满口承认：“当然要得，这样你好督促她的学习，你们两爷子的生活也方便，就这样定了。”
今天我是最高兴的，和女儿走得又快又欢，不单是为当公办教师喜悦，更主要的是想早点回去把能进到高工资的喜讯告诉妻子。
8 节约
新学期开校后，我任教一年级的语文兼班主任，一段时间后，我有了威信，家长和学生都很信任我。三弟的儿高强也在这里读书，每天中午我们三个人很有规律开伙食：一斤米的饭；一份荤菜两份素菜。嫱嫱和高强都很懂事，总是把荤菜留给我吃，我考虑到他们身体都很虚弱，逼迫他两吃荤菜，这时嫱嫱说：“要不节约一点，大家都吃素菜。”从此，我们每天中午便都吃素菜了。
学校煮饭的是原来嫱嫱读学前班时的那个老师殷富贵，跟秦校长是亲戚，学前班由完小的老师补充后，秦校长便安排他承包了学校伙食团。自从我没有添荤菜后，我们三人的饭很假了，一斤饭根本不够吃，我又增加到一斤二两，开初还能免强填饱肚子，后来我又增加到一斤半一顿，所添的饭多三少二我也没说什么。三弟两口子把一口袋米背到我家，说是给高强中午吃。我们没有收，总是说多一个多一双筷子，这年头吃的不成问题，他们两个坚持着要给，我说：“上次秦校长他们钓了你家的鱼，我还没有给你们的钱哩，就算抵销吧，高强在我们学校读书，我这个当叔爷的有责任照顾他，放心吧，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再分你我了。”为了一袋米拉扯了好久，最后三弟还是把米背回去了。
一中午放学的时候，两姐弟已把饭添来了，他们两吃下后正在舔碗，我碗里的饭也不多，想必是他们多吃了，没关系，他们正在长身体，应该吃饱，这吃饭都不长的人饿不坏了，我这样想着，几下把饭吃了后便改作业去了。有时我去添饭，发现份量的确很少，不免在秦校长面前要说两句，秦校长很热情，说他去给伙食团打招呼。有一天我辅导学生后又晚到一步，两姐弟吃完后走了，给我留下堆尖尖一碗饭，我怕他们没有吃饿，便先去找到高强，他打着饱嗝说：“我的肚皮胀惨了。”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认为学校的生活改了关，暗暗佩服起秦校长会用人，找了一个能让师生满意的饮事员。从此我也放心了，饭菜都让两姐弟去拿。后来嫱嫱才给我说，高强弟弟每顿都不怎么吃饭，总是省着让我们多吃点。我听了很担心，这天中午便亲自去添饭菜，依然我假，这时我才明白，我能吃饱是孩子们省出来的。于是我便命令高强多吃饭，他才拿着自己那一份跑到别处去吃。第二天我们三个人添的饭依然很少，高强一个人吃了所剩无几，我便去找秦校长，他的脸色很不光彩，吼道：“你别想处处占别人便宜，吃不饱就多拿点米来嘛！”
我也不知道秦校长对我的感情为啥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下午放学后，我刚到屋侧面，就听见家里有人在吵架。我赶忙跑回去，原来是高强她妈叶春秀正在和妻子耍嘴。叶春秀说：“你们太偏心了，假情假意的，拿米给你们，你们不要，在学校又懈待我儿子，真没良心，还说是一家人哩，骗人！”我忙上前解释：“我们三个吃的一样，已经吃上一斤半米一顿了，每顿高强都吃不完……”叶春秀更气愤了：“吃不完？他偷了好几十块钱买零食吃了，挨了冤枉打，饭不够吃咋不去买零食？”我下我才明白了，觉得自己的确负有责任，便不住道歉：“对不起，我对他了解关心不够，这些全是学校造成的，千万不要误会，不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说了很多好话后，叶春秀才熄怒了，最后说：“从明天起，高强不用你管了！”说罢，气冲冲地走了。这时妻子才告诉我：“今天上午秦校长来钓鱼，她把鱼竿折了，鱼篓甩在了堰塘中间……”“哦，怪不得今天秦校长对我那样凶”我自言自语道，“看来他是想报私仇。”妻子过来说道：“高强你依然要关心他，不要去得罪秦校长，也不要去惹伙食团，我看这样吧，买一个电饭宝去，你们三个开私锅。”我觉得妻子的办法可行，决定从下个期星起开私锅。
期星天，妻子忍痛花了一百一十块钱去买了一个电饭宝，星期一我们便开私锅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找到了高强，苦口婆心给他说：“今天中午你千万不要到伙食团打饭，一定要到我这里来吃。”高强表示中午一定来，并把带来的米放在了我办公桌上。中午，高强果然来了，我们三人吃从家里带来的菜下饭，全都吃得特别饱、特别欢，高强还说他每天中午都来吃，我叫他把带来的米拿回去，还告诉他以后不再带米来了。
运气不好，第二天中午就碰上停电，我们只好去伙食团打饭。殷富贵翻脸不认人，硬说饭不够吃拒绝我打饭。看来我们三人今天中午得饿肚子，于是决定回家吃饭，又考虑到高强回家又会造成新的误会，我便去和那些在伙食团老师的老师商量，叫他们多添一点饭，匀一点给高强，高强虽然得到一大碗白米饭，可是回头看女儿，她正舔着小嘴望着我，看样子她也饿得难受。我只好对她说：“你在我办公桌上做作业，我回家吃饭后给你提一碗来。”嫱嫱很勇敢，摇着头说：“我不饿，也给你回家一起吃吧。”于是我们便疾步往家赶，嫱嫱还经常跑在我前面。
回到家里，妻子正在吃饭。桌上放着一个咸菜碗，里面有几块酸菜，她正在喝着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儿。我见到这一切心都凉了，没想到她一人在家这样检省，难怪时常说心头发慌。她见我们回来了，问明了原因后急忙进了厨房，我跟在她后面很着急地说道：“你一个在家我太不放心了，你是体力劳动者，吃那样简单的生活怎么受得了？要注意身体，我们两爷子不能没有你呀！”妻子边生火边笑道：“没事，我搞农业活儿，提得起，放得下，受不了就休息；不像你们，身体一垮就支持不住，更谈不上取得成绩了。我们这个家，底子薄，上有老，下有小，不节约怎么行？你放心教好书带好女儿就行了，家里的事你就少管些。快去陪女儿玩吧，饭一会儿就煮好。”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便退出厨房到堂屋讲故事给女儿听。一会儿，两大碗白米饭端上桌来。我和嫱嫱都不忍心吃，硬要她多少也得吃一点。妻子总说已经很饱，再吃就会受不了。嫱嫱还说：“妈妈不吃我也不吃……”最后妻子只得去端碗来，匀了一点饭进厨房去了。
以后，停电的时间少了，我们三个在学校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我每当端起碗的时候，妻子喝玉米糊儿的形象总出现我的脑海里，多办嫱嫱也有同感，经常都说：“还不知道妈妈在家里吃饱了没有！”为了多节约一点，我每顿都要少拿一点米，让两个孩子吃饱后我再吃，那些老师都去洗碗了，见到我吃从家里带来的菜下饭，总要把剩下的荤菜递过来让我吃，那里面还有些零星的肥肉，我刚想动筷子念头又转了：“我感冒了，怕油荤……”当有些老师说倒掉可惜的时候，我也要夹一点吃。这时有的老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何必那样检省？”我说：“我不是检省，你们尝尝，我带来的菜质量不错。”老师们过来尝了我的菜后都夸：“嗯，油气大，味道好，比伙食团的更好吃，你妻子真能干，看来你们家挺富裕嘛。”这话说得我心里流血：我吃大油大味的新鲜菜，妻子还焦眉烂眼地吞着酸菜呀！
我的心理虽然不平衡，但日子过得安稳。有的老师很羡慕我们这样的生活，也想开私锅。这时秦校长出面了，一天他对我说：“我们学校的经费紧，你用学校的电煮饭，得出电费。”我忙声明：“电费肯定我要出，我在煮饭的第一天就给总务说过。我的电饭宝是一千瓦的，每顿煮饭需要半小时，也就是半度电，我每天给了二角五分钱，你到总务那里去查吧。”他仍然老资格：“你们三个人吃饭每顿才给二角五？亏你说得出口，得补交，要不，我得禁止用电煮饭！”我拿出电饭宝来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理论：“……看看吧，你也是初中下来的教师，可以算一算嘛。”有些老师也跟我帮腔，秦校长不认输：“这个我比你精通，谁知道你煮多长时间？别多说了，没的上块钱一顿不准煮……”说罢，气冲冲地走了。我朝着他说：“一块钱一顿我也得煮。”
这样一来，其他的老师觉得电煮饭不华算，便取消了开私锅的念头。我出了一块钱一顿的电费，生活相对平静，高强他妈给我家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她还说请秦校长他们去堰塘钓鱼。我和妻子考虑到三弟他们挣钱很辛苦，都没有请秦校长钓鱼的意思。
一天，学校的电路碰线走火，烧了好长一截电线，总保险也烧了。学校请来了电工，电工说电线老化了，需大面积更换，要花好几百块钱。这样，学校停电了，我们只好在学校伙食团吃午饭。这回我先去给殷富贵打招呼，他又对我耍无理：“你就用电煮吧，我没有计划你的灰火。”我打算去找秦校长，又想他们是一鼻孔出气，便决定从家里带饭到学校。回到家里，妻子说去买一个保温瓶，我说停电是短时间的，白花二十几块钱不华算，忍着吃一段时间的冷饭算了。天气凉了，冷饭确实难咽，我便想了个办法，把饭钵放在伙食团甑子旁边温着，到中午，饭钵被移开了，我们依然吃着冰凉的白米饭。这时，有些附近的学生很主动，把我们的饭菜带回家温热后送来，有时还能吃到家长恩惠的肉食。
不久，电路安装好了，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天，秦校长找我：“学校电线起火，与你们的大用电器有关，这回修复线路花了好几百块，你得承担一部分责任。你是以前教过物理的，在大电流的情况下导钱会发热，这样就加速了线路的老化。所以你们得多少出一点，才从理边上过得去，要不，我不好向老师们交代。”秦校长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我还有啥话说呢？只好表示：“我给……你出个价吧。”秦校长也很爽快：“就一百元……”我没不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倒，点头默认下来。
回到家里，我不敢把这件事给妻子说。没想到为了节约，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开支，怎么对得起为我们付出的妻子呀。夜里，我总是睡不着觉，想来想去，决定请秦校长钓一次鱼，以后的关系好处些。于是，我没有经妻子同意，便独自去找三弟他们商量，他们满口承认。我去邀秦校长钓鱼，他很高兴，结果星期天满载而归。
星期一我刚进校门，秦校长笑眯眯朝我走来，他特别关心我：“就在学校伙食团吃吧，自己煮饭很麻烦。你家庭有困难的话就给我说一声，我会尽量帮助你的。”我也实话实说了：“不瞒秦校长，我的家庭经济的确困难，父母已经六十多岁了，上还有九十多岁的爷爷，下还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妹妹，我这个家庭的确特殊，我这点工资打不浑水呀，所以……”秦校长打断我的话说：“没关系，困难是暂时的，你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学校决定，改造线路那一百块钱你不出了。”我忙表示：“谢谢秦校长关照，我只有好好工作来报答您。”
这样，我可以放心大胆用电煮饭了，争取为家里节约一点。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没不算帐，还不知为家里节约了没有。
9 我的富裕路
我成为公办教师后，总是很自豪的：一是地位变了，属于国家公务员；二是待遇高了，每月能拿到一百多钱的薪水。时间一久，我的“光辉”形象渐渐模糊，因为我始终摘不掉贫穷的帽子。这时，我和妻子每天晚上几乎都要谈到致富问题，提出了很多致富方案进行反复论证推敲，最终把富裕路确定下来。
我和妻子有同感，搞养殖业有前途。于是，我们便去买了六头猪崽放在圈里精心饲养。我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在包产地和自留地上大做文章，不知疲倦地种粮食、种饲料；妻子把里里外外的重担挑起来，一身汗水一身泥，奔波在田间地头；嫱嫱也闲不住，做完家作后便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经过全家人的努力，一切都丰收在望：饲料、庄稼生长茂盛；六头猪崽长势喜人，一个多月后就有一百来斤。天有有测风云，一天放学回家，妻子急忙告诉我几头猪都停口，我连忙到猪圈里，发现猪群发高烧，便连忙去找兽防员廖秋和，他来诊断后也很失望，说猪得的是急性病，需要的针剂县兽防站才有。妻子急忙去了县兽防站，如意买到了所需要的针剂。请来廖秋和注射后，早晨起来见六头猪已经死了四头，妻子伤心地哭起来，我也很着急，爸爸下来说：“你们都别悲伤，快把死猪卖给瘟猪贩子吧，还能收几个本钱。”妻子不同意：“算了，我们不能去害别人，把死猪烫洗出来，送给那些没有喂猪的人吃吧。”我们照妻子的主意办了，又去找廖秋和，争取把剩下的两头猪保住，廖秋和看了看昨天注射的针剂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针剂有问题，既没有注册商标也没有生产日期，多半是假药，要不那四头猪肯定有好转。”妻子不住声明：“我是在兽防站大公司买的，这还有假？”廖秋和笑道：“现在到处都是假，越大的公司可能越假，算了，还是凭运气养猪吧。”我很气愤：“我们找他们负责……”廖秋和摆了摆手说：“算了，无凭无据，谁会买你的帐？上回当，买回乖，以后小心点就是了。也怪我粗心，其实现在假货太多，跟真的一模一样，无法辨别真伪，到了正堂，也没有给你说话的。”我听他这么一说，打消了打麻烦的念头，并请求廖秋和把剩下的两头猪治好。廖秋和走了时候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也算有点运气，这两头病猪居然好了，没过多久便长得油光水滑的。一天妻子对我说：“现在很养殖户都在喂混合饲料，我们也去买一点来喂吧，把这两头猪喂大一点，争取把死猪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我觉得妻子的这建议对，便竭力支持她。逢场天，妻子到街上一个姓邹的店里把添加剂买回来，晚上我放学回来后加班按比例把饲料配制好，第二天，我和嫱嫱放学后兴高采烈地回家，大老远就听见妻子的哭声，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见场坝里又躺着两头死猪。妈妈在那里也很伤心，悲戚着对我说：“你们不该喂混合饲料，多半是中了毒。”我去问啜泣不已的妻子：“你是不是喂多了。”妻子擦着眼泪说：“没有……怕出问题，我还比往常喂得少。”这时游二爷过来了，他说：“你们买的添加剂肯定是假的，是不是在邹矮子那里买的？”妻子点了点头。游二爷蹬起脚来：“哎呀，你们上当了，他发了大财，专卖假饲料整养殖户，你们得去找他！”我安慰着妻子：“你别悲伤，人在钱在，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找邹矮子。”第二天，我们把死猪卖了后去找邹矮子，他早已搬家了，对于他的失踪众说纷纭：有的说他被工商局抓了；有的说他到别的地方发财去了……我们只好叹息着回家。
后来我们不敢于喂猪了，但始终想找富裕门路，一时间又不知道干什么好。一天父亲到门前说：“种西红柿吧，六队好多人种都管了大钱，种这个时间短、产量高，你又有文化，肯定能成功。”于是，我便去买了几百株西红柿苗，种在了一块优质肥地里，还去书店里买了有关西红柿种植的书籍，又去请教了六队那些老农，经过精心科学地管理，西红柿苗长势喜人。一个多月后，就挂起了累累果实，妻子喜上眉梢，每天都到地里精心管理，爸爸还在地边搭了一个草棚，一有空就坐在里面看守。我的主要工作地教学，从来没有因为家里的活忙眈误工作，但是我很劳累的样子是谁都看得出来的，秦校长还特意来“关心”我：“你一心不能二用，要专心搞好教学工作，不要老想着小家庭，这样社会形象不好。”我反复向表示了决心后，他才没有说什么了。不久，西红柿开始成熟了，这时有人给妻子建议：“你要想管大钱，得赶早市，去买催红济来喷吧。”妻子信了，到街上的时候，又听说催红剂对人体有害，便空着手回家对我说：“我们宁肯少赚钱，也不能去伤害人。”一天嫱嫱去地里摘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回家，妻子心痛极了，考虑到女儿身体差，也没说什么。一会儿西红柿不见了，原来嫱嫱把西红柿送给了她奶奶他们，还是我们的丰收果实得由长辈先尝。我和妻子见到懂事的小女儿，心里由衷地高兴。后来，地里成熟的西红柿渐渐多起来，嫱嫱从不轻易尝一个，偶尔挑一个又小又怪的舔舔，我和妻子选给她的优质果实，全都给长辈们，有时也留一两个给同学。这时，很多人都爱到地边来羡慕，爸爸守候的一般人都不敢接近，妻子在地里情况就不一样了，还挑选一些又红又大的给乡邻们吃。我也劝妻子：“等以后不值钱了再送人吧，趁现在价钱贵争取多上市。”妻子笑着说：“就当地里没有种吧，难得别人关心我们，口吃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讨个喜欢讨个和气也是收获呀。”这样，很多孩了也爱绕道到地边，都要受到妻子的恩惠。卖西红柿的任务属于我，每天一早去街上把西红柿售给贩子后便去上课，看到那些可怜的人也要送一点给人家，星期天零售的时候，对每个雇主优惠，秤杆翘得高高的，还要白送一两个，按妻子的说法这叫积德。有时卖掉西红柿到学校跑要迟到一两分钟，秦校长丧着脸很不高兴：“你要务正业，别到处去丢人现眼。”我不敢吭声，低着头去干自己的事。一天秦校长开会路过西红柿地边，妻子选了好大一背篓优质西红柿给他。第二天我到学校的时候，秦校长笑眯眯地对我说：“你给精明能干，你的富裕路选对了，单靠这点工资难养活一大家人，不过，也要注意身体。”我很感激秦校长对我的关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一盘算，好几分地的西红柿才值几十块钱，妻子还高兴地说道：“有收获，比种粮食强。”
后来，种西红柿的多了，我们决定改种葱黄。有经验的人说，种葱黄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但技术要求不高，收益更大。我们只种了两分地，长势比谁的都好。还没有到收获季节，就有不少邻居上门了，这个称二两炒猪肝；那个说卖半斤煮鱼汤……一点分分钱角角钱我和妻子不好意思收，到头来二分地的葱黄所剩无几，看样子也管不了几个钱，我们决定，干脆要吃的就自己去地里挖，结果一分钱的收获也没有。当我累得喘不气来的时候，总要后悔一两句，妻子总在我耳边说：“葱黄没有收入算了，总算为乡亲们做了一些好事。你应该高兴，要不让别人看见了你的脸色，丢了金钱又损面子，损失可大啦。”
后来，我不想搞种植业和养殖业，总想选别的富裕路。学校有些老师给我建议：你的物理水平高，现在家店基本普及，搞维修还是一条门路。我回家给妻子商量，她满口支持我：“要得，把这们技术学精了，别说找多少钱，自己的家里人你养护，也是可观的收入。”说干就干，星期天我便去书店买了两本家电维修的书，又去清河市买了万用表、电烙铁等修理工具。一有空时间，我便钻研理论知识，还把自己的家电拆下做试验。经过短时间的学习实践，这初步具备了专业维修人员的水平。我的这个手艺，学校领导和老师都知道。一天，秦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估计又要挨训，我低着头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眼睛盯着脚尖发愣。过了一会儿秦校长笑道：“哈哈哈……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我是人，又不是老虎，是不会吃人的。听说你修电器很精通，我的彩电坏了，你帮忙修一下吧。”我很高兴，说话也就大声了：“没问题，你的电器我包了！”原来是高压包烧了，我手头没有现货，还专程到清河花了七十五块钱买了一支换上，他看上电视后，说要给我的修整费，可说是不摸荷包，结果我连材料费也没有得到。接着，邻居游二爷的黑白电视机坏了，换上四块钱一支的晶体管后正常了，我想，秦校长七十五块钱我都没有收，还忍心收游二爷这四块钱吗？妻子也支持我，说对人要诚恳，不能有二样心。游二爷硬要给嫱嫱一小口袋儿蕉花生，嫱嫱只要了一颗说道：“您是长辈，花生得您吃，年纪大了牙会咬不动的。”我的生意越来越好，闻名方圆好几里，妻子常常给我敲警钟：“不要恨心，要公道，实在拿不出修理费的就算了。”其实，大多数我就只收了材料费，一些小零件连材料费也没有收。搞维修是很辛苦的，有时为了一个故障，要加好多班，晚上睡觉的时候大脑也在动，一有眉目便动身起来操作。一段时间后，不但没有收入，还亏了两百多块，身体也垮了。我打算把修理费提高，妻子不同意：“别人的电器坏了很苦恼，要不就干脆帮忙修理吧。”听了妻子这话，我不敢要别人的钱了。秦校长家里的电器突然增加了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有故障，我不敢不去排除，在他名下我花了不少的钱。有老师说，秦校长专去买廉价的烂电器找我修，你这样会倾家汤产的。我准备不修电器了，妻子考虑到我们越来越困难，同意我的选择，只是说：“别人找你修电器，你尽力而为吧，起马也应该给别人指方向。这样，我这个修理员的名声渐渐被人遗忘了。
一天夜里，我和妻子在床上筹划未来的时候，她突然提起：“你在神庙代课时不是会照相吗？这还是一个富裕门路，不妨试一试。”“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也恍然大悟，没有加考虑便做出决策，“好，我马上行动，搞这个还挺新鲜。”于是，我便去清河市买了一架“长城”牌135型照相机、一盒相纸和一些冲洗照片的原料。这时正碰上胶卷紧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在成都买到了三十个胶卷。星期天，我开始营业，去了周围好多村子，没想到很多苦恼：很多来照相的都是熟人，还有的是学生或家长；有了想给老人照相作纪念又说可惜了钱，我见老人可怜只得免费；有的思想不统一还为照相的事争吵；有的怀疑我的技术；还有的把我当成骗子……真是酸甜苦辣样样有。不过，我也硬着头皮照了几个胶卷，到晚上冲洗的时候，才觉得技术和设备都跟不上，我把照片送上门的时候，质量稍差的没有收钱，质量好的也收得很低，只要见别人脸色不光彩，我就不敢收钱，不用说这又是亏本生意。妻子见我心馁，不住打气：“不要怕失败，现在不要慌出去照，等设备和技术都过了关后再营业吧。”我感觉很累，不想走这条富裕路了，妻子也没有反对：“……也好，安心把书教好吧，别光为了找几个钱断送了孩子们的前途。”后来，我把相机和剩下的材料低价卖了，心里才安定下来。
……
我走的富裕路还不只这些，不知啥原因，每条路都似乎走不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5 迟来的高考
从此，我更回努力地复习，争取在这次迟来的高考中一举成名。
李金生也要参加今年的民师考试，他的基础差，但县文教局人事股的股长陈永谦是他表叔，所有他的希望比我大。他到我家来，要我帮他复习，妻子没有说啥，还热情地接待了他。李金生从他表叔口中得知，今年民师教考试，除了考语文、政治、数学以外，还要考教材教法，不过只占百分之五。我一听慌了，因为教材教法我一点底也没有，而且没有复习资料，李金生拿出一本来，太厚了，短时间内根本看不了，于是我准备放弃那百分之五。妻子在一旁说：“还是要尽量复习，别小看那百分之五，高考一分也要压倒好多人。”我觉得妻子说得在理，但是为了给李金生补语文，我根本没有时间看。妈妈暗地里给我说：“你要把自己的事搞好，千万不要为了别人误了自己。”
李法昆离开我家后，离高考只有几天了，我每天白天坚持到校上课，晚上主攻那三科，把教材教法放在一边。妻子见我眼睛都熬红了，说道：“你要注意身体，还是要看教材教法。我看这样吧，小学的知识拦我不倒，让我给你带几天课，利用白天的时间复习，晚上好好休息。”我没有采纳妻子的意见：“这样不行，别人会说闲话的，我的职责只能由我来完成。你放心，要是我都考不上的话，再也不好找人选了。”妻子相信我的能力，一听这话笑道：“好吧，你要注意休息，教材教法也不能丢。”我还是提劲：“不关事，我争取其他知识打满分，那五分算得了啥。”妻子没有和我争辩，便去厨房给我准备特殊生活去了。
7月9日到了，明天就是高考，妻子教我带上“很多”钱，还煮了好几个鸡蛋放在包里，同女儿一道把我送上了公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慌，要冷静，要注意身体……”女儿也翘着小嘴巴：“爸爸，我等候你的好消息！”我不住向她们表示：“放心吧，我会把握好这次难得的机会的。”我上了公共汽车，头探出窗外向后望，妻子和女儿已变成了小黑点，至从从我眼中彻底消失。
下午，我们赶到了威师附小的操场里，听考试前的报告，因为考场就设在这里。这时才听说，教材教法占百分之三十！我惊呆了，心里跳得“咚咚”响，等考生们都散去了，我还靠在篮球桩下，仰望着苍天在后悔：该听妻子的话，怎么不再挤点时间来看教材教法呢？丢掉三十分给别人比，既使全优也难竞比得上啊！要是考不中的话，怎么对起妻子、女儿？怎么对得起关心着我、期待着我的父老兄弟啊。想着这些，我终于掉泪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参加考试的李金生和林大力正在背教材教法，他们都不复习资料，看样子也有一定基础。这时我觉得自己更渺小，一头栽倒在床上无法支撑起身子。过了一会儿，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靠过去向他们要了复习资料，并虚心请教他们指出重点。到这个节骨眼上，好朋友也成了敌人，谁都不肯把密诀说出来，我只有凭自己的理解把掌重点，还好在他们给了我一份复习资料。夜里，他们两个都睡了，我想着妻子、女儿对我饱含希望的面孔，翻来覆去总合不上眼，干脆就横下心来背教材教法，不知觉地就到了天明。
第一天考语文，这是我的强项。早晨起来，我到小餐馆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去茶馆里泡了一杯茶拿着，精神抖擞地往考场走去。我暴发出从来没有过的激情，一点紧张心态也没有争取考出好成绩让妻子、女儿高兴。考卷发下来的时候，我浏览了一下，除教材教法那三十分有一定难度外，其他的题我觉得实在简单不过了。我便由易到难答题，最后剩下教材教法那些“活”题，我从理论和实际结合上给予了阐述，刚完卷时间就到了，我对这次考试很满意。下午考试政治，这是考背功，没有考教材教法，不用说比较顺利地通过了。到傍晚的时候，我的困泛感才骤然升起，于是决定好好睡一觉，争取把明天的数学考好。第二天，我的精神依然很好，到考试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试卷，难度比语文大多了，除了教材教法三十分更难以外，还不一道十五分的应用题很难。我没有慌，依然由易到难答题。数学的那道难题我花了半个多小时，衬衣和带去擦汗的毛巾全被汗水湿透了，等这道题模模糊糊地解出来时，监考员宣布只有半个小时了，这时我心慌了，因为三十分的教材教法题我还没有动笔。于是我便抓紧时间答题，还有一句话没有写，考试时间就结束了。我昏昏沉沉地出了考场，觉得自己失误，想着那些对我饱含希望的人，我又差点哭了。这时，出场的人都愁眉不展的，议论着那道难题，在我了解的人中，每有一个做起了，我时我有些兴奋，又看见李金生和林大力在对面的墙根下垂头丧气的，我便过去关心，他们都说：“完了，最后一题没不做起。”见他们这个样子我心里很矛盾，便又去打听一些内行，一些考生把这道题告诉了外面的一些数学高手，解出的结果和我一模一样，这时我的心里彻底激动起来，便去买了一个大西瓜提着去了车站。
我一下车，妻子我女儿早在那里等着我了。我刚出车门，她们都奔过来关心：“考得怎么样？”我很自豪地点点头：“没问题……”她们一听都笑了，而且这样的笑声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一家人心情舒畅地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姐哥、还是弟弟们都在家等着了，得知我考试成功的消息后，全都沸腾起来了，汤漾着一个共同的呼声：“我们高家终于有吃国家粮的了！”一会儿，又来一些关心我的老师，他们还提了酒买了礼品来祝贺我。晚上，我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到深夜才消失。
没过几天，成绩通知下来了，我考了245分，名列榜首。正当全家人都很高兴的时候，也有人说着“内心”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体检还有一关，去年就因身体不合格刷下了两个高分。”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况且我的左耳鼓膜已穿孔，听力很差，如果真被刷下来的话，的确太值不得了。妻子也给我打主意：“现在体检很假，和你要好的齐白昆老师不是说他有个同学在县人民医院吗，找他帮帮忙吧。”于是我便去找世恒，他起初答应我体检那天陪我一起去。后来我又把这个情况给四弟说，想必他是出门人，熟人肯定多，能帮上这个忙。四弟说李青莲的三宝在县保健站当头头，跟县人民医院的医生熟，只要去找他就行了。这时我吃了定心丸，不过妻子还是不放心，硬要让我带上两百块钱当“子弹”。体检头天便去找齐白昆，这时他说他有事没空去县城，写了一张条子叫我直接去找他同学。头天下午我便去了县城，李金生和林大力刚上线又和我住在一起，他们两个县上都有后台，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帮我的忙的，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便独自去了大山人民医院。按条子上齐白昆写的人打听，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最后有个医生说我要找的人早就调走了。我很失望，回到旅馆后蜷蛐在床上打着明天的主意。天刚蒙蒙亮，我买了一包糖做见面礼便去找李青莲她三宝。好不容易在保健站的一栋宿舍里找到了他，我跟着李青莲喊了一声熊宝宝后便一口气说明了来意。他是个大胖子，资格很老，多办对我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体检就在对面‘一幼’，到时候再说吧。”我告辞后走了，他体检的时候，我四处张望也没有见到熊三宝的身影，现在一切都完了，只有硬着头皮上。检查五官科的时候，我心跳得特别厉害，听力免强过了关，医生还要用聚光镜照耳朵可把我吓惨了，这时我想起了妻子给我的子弹，进体检室的时候，我把两百块钱塞进了医生的荷包里，他瞟了我一眼就把我放出来了。最后一关是验血，大家都说这一关最假，去年就整倒了好多人，现在“子弹”用完了，我吓得大小便失禁，忙进厕所解手。这时厕所里也蹲着一个和年龄差不大的被体检考生，听他说话多半也吓得同我一样：“喂，你不‘东西’没得？这一关很危险哟。”我说：“我没有……你呢？”他说：“家里穷，哪有‘东西’哟，看来完蛋了。”我鼓励着他：“不能再蹲厕所了，凭命运撞吧。”我们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全体考生都已经坐在血检室了，李金生见我脸色发青，说道：“化验血的是林大力的同学，你找找他吧。”我凑到林大力旁边悄声说：“帮我一个忙，要钱的话你先给我垫着，只要这关过了，我永远记住你，以后慢慢报答。”林大力点了点头，叫我把号码告诉了他，这时我才放心了。体检过后，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心满意足地等候着好消息。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来看，小小的一张张会聚着好几双眼光，父母兄弟都排了队，招待我的庆功酒，我没有谢绝，准备和大家畅饮，来个酩酊大醉。
我办理户口和粮食关系的时候，又有人“关心”我了，这里面多半是领导：“喂，你那年学生考试作弊的事还没有了结，警防被刷下来哟，前年有个民师进了校也被砍下来了。”我一听心里又不是滋味，不过我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家里的人，怕他们又为我担心。
9月1日，妻子把我送到了学校，但我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怕被刷下来。妻子有新的想法：“今天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你干嘛愁眉苦脸的？你现在吃国家粮了，是不是闲我这个农呵皮？”说罢，便伤心起来。我急忙安慰着她：“不是……我两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相信我吧，这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时妻子脸上呈现出甜美的微笑，我也笑了。
一个星期后，风平浪静，这时我才觉得迟来的高考彻底成功了。
6 大山师范
1991年9月，我进入了大山师范民师班学习，学制一年，实习一年，圆了我们全家人吃国家粮的梦。进校后体制改革了，口粮实行随行就市的政策，国家不供应粮食了，所以“吃国家粮”的说法不确切，但是，我们是国家公务员的性质，这一点没有变，所以那种自豪的感觉丝毫没有减。
这届民师班共有四十人，大山师范明年确实不招生了，听说规模不够，这里的师资和设施要向资中师范学校转移，民师肯定是停招了，所以我们这来自全县十个区的学员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科目开设很齐，有十多个学科，教师多数是年近花甲的老头，我最喜欢语文教师李尚成，他也是民师出身，现在是学校的副校长，很体贴民师，每次考试都给其他科的老师打召呼：“对民师的要求要放松一点。”因为我们全是三十出头的人，有个叫温遵行的已经四十五了，穿着一双草鞋进教室上课，普师班的和那些老师看着我们这一群土老坎都摇头。
林大力神通广大，他和李尚成在以前短训的时候就是同学了，所以他们之间还有玩笑开，还把我的情况介绍给李尚成。一次作文课，李尚成叫学员写游记，我写了一篇名为《春游八姑山》的散文哄动了全班，李尚成当成范文念给大家听，还作了高度评价。这样，我在班上的威信高起来，很多人都很佩服我的水平，学习上有困难的时候教爱找我。其实我对各科的学习都感到很轻松，有时便不爱进教室了，躺在寝室里睡懒觉。只有李尚成发现后不挨批评，要是被其他老师碰见，非站办公室说道理不可。过了一些时间，学员员们和李尚成建立了感情，那些资格老的教师看不顺眼，本来就对李尚成这样的年轻人管他们就不服，现在当然有话可说了，而且还把李尚成放纵民师班告到了县文教局，所来我们的学习生活便紧张起来。有一天早晨做早操，我得了感冒走在后面了，而且还穿着一双拖鞋，被值周卢老头擒住了，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像对待小学生那样用教棍在我面前边舞边吼：“混蛋……闺儿子……二流子……”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我再三声明我有病，他就是不听，还是红着脸训我，把棍子在桌子一拍，叫我站规矩，必须两手下垂、又脚并拢，还要顶着头，就像斗文化大革命中的走资派那个样子。我被他折磨了一个钟头后才被释放了。我受了委屈后学员们都不服，要我去向校长童之良反映，我想着今天的地位来之不易，把这口气忍了，还说：“我现在是学生，是该老师打整，我们以前教学生不是一样吗？”有的学员说：“卢老头是个酒疯子，每天三顿酒，动不动就发酒疯，别给他一般的见识。”还有的说：“他这种教师教书，简直是误人子弟。”结果，我始终没有把这个情况向上反映。
每天我们的伙食只有一斤粮，按每顿三三四吃，这些庄稼汉出身的大都吃不饱，温遵行众人都称他“老革命”，他的食量很大，不用说更吃不饱了。但他有个绝招，从不添荤菜，专挑像土豆这些堆头大的小菜吃；三、四两饭下肚后，尽量减少消耗，躺在床上不动了；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是按着膝盖，说脚扭伤了便坐在一旁养神。我也学了他一些方法，确实管用，打算像这样节约些钱粮假日给嫱嫱买两个油炸粑回家。有些学员的经济条件比较好，经常到外面去吃馆子，最爱去的是学校旁边的那个羊肉汤店，他们也时常把我拖去，到店门口的时候，闻到羊臊味确实直吞口水，但我为了俭省，死活也不肯进去，还对他们说：“我从小就吃不来羊肉汤，一闻到那股腥气就作呕。”他们没有免强我，还说以后到别的馆子去吃。后来我很紧张，生怕他们打贫伙时邀我。最终还是被他们约上了，把我簇拥着进了一家大餐厅，说这回吃爆肉或红烧肉，这回只有用撒谎的方式对付学友了：“今晚不行……我三宝在东街子，今天晚上请我吃饭，改天再陪你们吧。”说罢便溜走了。没过多久，饭菜票发到了每个学员手中，每餐的生活自由安排，每个月还有一张面额一元的理发票。这时我更检省了，从不去添荤菜吃，学着“老革命”那一招，专选堆头多的小菜。
这样，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嫱嫱都能吃上点心、油条什么的，孩子很懂事，每次都把我带回去的食物同大人一起分享。妻子发现我瘦了，很不放心，苦口婆心给我讲：“千万不要检省，要注意身体，这一年过了就对了……”她的确体贴我，凡是有好吃的都留着我期星回家一起吃。我为了往返的车费，也学着附近的学员骑车到学校，每周星期早上到校；星期六下午回家，这样，我的生活费渐渐有结余了。
学校们总想和我打贫伙，有一天晚上买了一盆油炸粑到寝室，这回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与“老革命”一着同他们就餐。油炸粑吃完后，说啥也不要我们两个付钱，硬说他们办招待，我们两白吃了一顿，心里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一来放晚饭学后，妻子来了，给我捎了一双新布鞋和一瓷盅儿鸡肉来，她说：“天气冷了，你要穿上新布鞋才体面；家里的鸡母掉粪坑淹死了，是你在家时精心饲养的，也该啃两块骨头。”我揭开盖子一看，里面全是肉，没有一块肉头，我说：“你怎么把鸡肉全提来了？还是该让嫱嫱和父母们多吃点。”妻子笑道：“少不了他们那一份，你在处面辛苦，就多吃一点吧。”我见天色已晚了，免留妻子一起吃，还说今晚就住女寝室，妻子高矮不同意，说着家里忙便转身走了。我到寝室的时候，学友们都上晚自习去了，我夹了一块鸡肉到嘴边又把主意改变了：平时大家对我很热情，这鸡肉应该和伙伴们分享。于是，我便去了学校的小货店。学校为了方便学员，购物就医都可以用饭菜票和理发票。我用一张理发票和一些饭菜票买了两瓶酒，准备晚自习后大家一起畅饮。
晚自习后，我们餐室的人都吃到了鸡肉，两瓶火酒也下肚子，大家都很高兴，海阔天空地喧哗着，更多的是夸我有一个好妻子，我也不示弱，把妻子说得美如仙女，心如孟姜。我们一直高兴到灭灯的时候还没有结束，结果被值周老师苟永祥发现了，便到领导那里告了一状。第二天，童之良说我们班的学子汹酒闹事，要班主任杨树发严肃处里。我们都很齐心，把杨树发顶了回去：“我们没有喝酒闹事，看你们老师还面红耳赤来上课哩。”、“对，敬永祥喝醉了酒来上课，把‘马克思’说成了‘茅司’，你看多反动。”、“对呀，还有那个卢老师，醉了酒来上课，还倒在了一个女学员身上，我看他是想过干瘾！”……大家七嘴八舌说得杨树发不好收场，最后我说道：“杨老师，我们喝酒是真，闹事可说不上。酒是我买的，要处理就处理我吧，明天给您递一张检讨来行不行？”杨树发为了快速解围，说着“行行行”走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师范里好多老师都是酒鬼，喝了酒来总是乱性。林大力很聪明，经常约几个人去办那些酒鬼的招等，从此，那些老师便把我们放松了，附近的学员回家后一两天也没有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有时也要回家耍一两天，可妻子总是劝我：“你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好好学习，要守纪律，争取在学校留个好的印象。”我说：“没事，你放心吧，班上我的旷课最少。”她还是不答应：“无论如何你要坚持下去，你想家的话，我经常来看你。”从此，妻子经常抽空来学校，总要带些干葫豆、蕉花生之类的好吃的来，时间一久，民师班的学员都认识妻子了，总是蔡孃前蔡孃后地喊。我和她去过清溪河边，登上过宝塔山顶，游览过森林公园……大山全城不知留下了多少我们难忘的足迹。
在妻子的督促下，我回家的时间少了，要想从中节省更多的钱粮很困难，所以只有压缩每顿的开销，经常都是饿着肚子上课。正在这时，林大力的表叔李师傅调来威师伙食团煮饭，这下我们民师班的都粘林大力的光了，每餐都到李师傅那个窗口去打饭，现在我们不是不够吃，而是吃不完了。我们大家的心都很好，看见普师班的学生不够吃，便偷偷分点饭给他们，渐渐地，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密切起来，他们还经常到我们寝室里来，用余下的饭菜票邀我们赌博。我们见他们都是些孩子，都不愿意参与，有的被说服了，有的回寝室照样赌，结果把饭菜票都输光了，吃饭的时候便混在民师班队伍里去打李师傅添饭，这样，李师傅那个窗口的人越来越多，经常还围绕着不公平的事争吵。这件事又惊动了童之良，他调查处理了这件事，说伙食团的收入减少全是由于李师傅造成的，不久过李师傅被调走了，我们又过着从前的日子，而且发现伙食团的生活越来越假，素菜里一点油腥也没有。这时，校门口来了许多卖熟菜的个体小贩，我们添了饭后便去照付他们。没过几天，卖饭的也有了，大家都觉得在外面吃比里面强，所以里面的生意冷清多了，还经常倒掉馊饭。童之良又出马，叫保卫把小摊贩全部赶走，逼迫我们只能在学校里面吃。我们又过了一段艰苦生活后，学校伙食团被承包，我们的生活才有了一点好转。
一晃，一年的时间快过去，结业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自己的成绩，生怕考不好，夜里熄灯后还要在路灯下复习一会儿，有的还通宵加班。其实这种努力是多余的，考试的时候，每科老师都让我们照抄，而且态度比哪个时候都好，考试结束，没有一个不合格，我还得了全班第一名哩。后来我才知道，大山师范要解散了，表现好的老师要调到资中师范去，把我们放松多半能体现他们的教学效果，去资中师范才有保障。
我们拿到毕业证后，在大操场中央合了影，四十名普通的形象便永久留下来，它记录着我在大山师范的全部生活。
7 公办教师
1992年7月，我在大山师范毕业了，现在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公办教师，别提有多自豪。妻子整天挂着笑脸，父母和爷爷走路有了精神，给嫱嫱要好的小朋友也多起来，乡邻们向我家投来羡慕的目光……
8月底，全体学员都要去找实习单位。师范的副校长李沿成调到严陵镇中学当校长，他把林大力要去管理校办厂。我先去巴结林大力，也想到严中这样好的学校去，当我和林大力去找到李尚成的时候，他似乎不认识我了，我不住地作自我介绍后，他才老起资格说：“哦，你就是《春游八姑山》的作者，你写文章可以，不过，你的文凭不够，还是到小学去教书吧。”我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去找别的门路。
我决定去找李金生，想必他表叔是文教局人事股的股长，肯神通广大。李金生没有林大力大方，总不喜欢我和他一起去找单位，不过我也厚着脸皮跟着他去了沙平中心小学。这时，校长腾正中正在嘻嘻哈哈给教办主任通电话：“哦……好……上面的意思……没问题，哈哈哈……”他边通话边在记录什么，一二十分钟后通话结束，我们便一齐到他跟前拿出相关资料。他漫不经心地翻阅，似乎在很慎重地审查。这时我放心了，因为我的成绩比李金生好，各科都是优，肯定他会要我的。我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他把我的资料还给我，说道：“我们这里人员雍肿，只能接收一个……，你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只好退出来，转身看见他和李金生在交头接耳的，看样子说话很投机。我有了主意：叫李金生帮我的忙。等李金生出来的时候，我说：“发昆，我两一向是好朋友，你复习的时候我帮了你的忙，看来你和腾校长是熟人，这回你得帮我的忙。”李金生说：“我也是刚认识的，我进来都很困难，怎么帮得上你的忙呢？”我瞪了李金生一眼冲出了校门。这时，工商所的所长的妻子李风琴来了，她也是我们这届民师班的，此时正踱着方步往校园里走。我断定她也是去找工作，便主动上前去打召呼。她更热情，同意我们一同进去找腾校长。我不好意思再见腾正中的面，叫她替我说情。我靠在远远的槐树下窥视着办公室，原来她和腾正中有玩笑开，两人太亲密不过了，偶尔也听见她介绍我：“他个是高才生……”也能隐约听见腾正中的声音：“你管自己吧，教小学不需要很高的水平，我需要驯服……”我不忍心听下去了，便独自蹲在校门口的墙根下发愁。过了很长时间，李风琴出来了，他风度翩翩，朝我摆了一下手迈着舞步走了，身后飘来一股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我只好回家，一路上恢心丧气的，碰上不少恭敬我的人也只是点头而已。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妻子和女儿正在坝子里欢呼，我想：我已经是一名公办教师了，在妻女面前要像个样子。于是，我便打起精神，强忍出笑脸奔过去，她们的欢呼声嘎然停止了，妻子变得严肃起来：“找到单位了？我说嘛，你那样高的水平，哪个学校都会争着要，是不是在中心校？”我只好瞒着她了：“不是……我想就在竹石小学任教，这里离家近，情况熟悉，还可以带嫱嫱一起去……”我的话未说完，妻子的脸色变了：“你想错了，不管你到哪个学校，都可以带嫱嫱去，条件都比这里好；再说，你在这里长期和校长有矛盾，他还不拿小鞋给你穿？你的苦还没有受够吗？”我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一边搪塞一边想办法：“中心校已经满额，要不我去找四弟，叫他想想办法。”妻子考虑了一阵说：“就凭你的势力撞吧，不能去找四弟。他是国家干部，别给他添麻烦，我们穷惯了，走后门的事千万不能干。”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去竹石小学碰碰，他们不要我再想办法。”妻子同意了：“也只好这样了，现在你是公办教师，地位变了，想必他们会接收你的。不过，你要忍着点，以理服人，还是虚心点好，只要领导对你有好的映象，一切矛盾都会化解的。”我把妻子的话记在心里，打算从小人做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了竹石小学。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学校的中小学已经“分家”了，一向给我不和的李纪元到中学任校长去了，这里的小学校长由原来的教导主任秦启成担任。我下我放心了，因为秦启成对我的评价历来很高，我们之间一点纠葛也没有，看来进竹石完小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便兴高采烈地进了校门。办公室里，只有秦启成一个人，在准备开校工作，他见我来了，没有以前那样热情，只是点了一下头，我热情地召呼他后找了一张灰尘巴巴的长板凳坐下。他伏在桌上不知在写什么，我不好干涉，只好抠着指甲里的污垢等着。约莫半个时辰后，上几届由民师转正的郝一兵老师来了，他向来和我有玩笑开，这时没有了，只是笑了笑说：“你还看得起这个穷地方啊？”我站起身来也笑道：“能在公办学校上课就不错了，常老师看得起的学校我还看不起？”这时秦启成发话了：“你要改口，他现在是教导主任了，你应该叫郝主任。”我马上改口：“哦，郝主任你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也真糊涂，早都晓得他们之间是郎舅关系，今天来忙开校工作，肯定有一官半职，早该尊重别人。现在只有后补了，便躬身屈膝地说道：“我准备到你们学校来实习，还望你们这些有水平、不经验的前辈指教，我一定虚心接收，听从你们的指挥。”他们两个似乎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相互之间谈当前形势、家常、做了个什么梦、在哪口堰塘钓了多大的鱼……我好不容易才插上话来：“校长和主任有钓鱼的雅兴，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去处。”这时两双眼睛才盯上我了，我接着说：“我三弟承包了一口大堰塘，有好几亩，十来斤的草鱼有的是，你们去得带上大鱼篓。放心，钓上大鱼一走了之。”郝主任笑道：“好吧，明天下午就去……”这时秦校长才把话转入正题：“你到我们这里来实习可以，但是没有工资，你不能其他公办教师的补贴。”我忙说：“我不要学校承担经费，有师范补助那四十多块钱够了。”秦启成说：“好吧，你就教一年级的语文，明天来报名。”我欣慰地答应了。
回到家里，妻子早在等候我的消息了。我把情况说出来后，她也兴奋起来把我拖进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红梅”烟说：“现在换了新领导，你一定要注意搞好关系，现在到处都这样兴，一点小意思你得表示。”我没有反对，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那条香烟去了学校。这是办公室里只有秦校长一个人，我把那条烟塞在他手里，一句好话也说不来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师生们大都来了。学小一年级的学生都由家长领着来报名，有的家长不信任我，而且还在到处议论我：“他是民师，恐怕教不好娃儿。”、“他的脾气很糟，前几年还打疯了学生，怎么让他来教哟。”、“算了，还是让娃儿读学前班吧，孩子小了经不起打。”……其他教师报名搞不赢，我却坐在冷板凳上没人光顾，半天下来才十几个学生报名。这时，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不觉地吼道：“我也是公办教师！我能教好学生的！”这吼声把旁边的学生、家长吓了一跳，还有的认为我有神经病躲开了。现在，我只好去找秦校长和郝主任给我树立威信，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现在我只有等，希望他们能把这个局面打开。可是，至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没想到当上了公办教师依然苦恼，我只好灰溜溜地回家。
回到家里，妻子第一句话就问我：“嫱嫱转到完小去读书，你把这件事落实了没有？”我“忙”了一天，还真把女儿的事忙了，于是不住道歉：“对不起，今天我没空去联系。没问题，明年给我一起去报名就是了。”幸好妻子没有问学校的事，我的心才暂时平静下来。这时妻子似乎知道了学校的事，对我说话也不客气了：“你怎么搞的，这样下去咋搞得好关系？”嫱嫱也对我说：“三孃骂你了……”我很纳闷：我没不得罪三弟，叶春秀为啥骂我？我再三催问，妻子才把真象说出来：“你们学校的秦校长和郝主任，在三弟承包的堰塘里钓了几条大草鱼走，你想想，三弟他们经济都不宽裕，辛辛苦苦奔波，就希望鱼塘能挣几个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我不住解释：“我没有邀他们来……这样吧，钓走的鱼值多少钱，我们付给三弟。”妻子点头说道：“我是这样处理的，要不，她三孃会没完。以后你要注意点，我们这个家底子薄，得打紧开支，拿不出多少钱财拉关系。你在学校表现好一点，对领导说话和气些，一样的能搞好关系。我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关键鱼塘不是咱们的，没有权利去做面子。”我不停地向妻子表示：“我明白了，就照你说的办。”一会儿，三弟来了，他说：“你们不要给志英一般的见识，她是妇道人家，外面的事不懂，现在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把堰塘当是自己的吧，说钱就不亲热了，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得罪外人。”我和妻子都表示：“心领了，钱一定要给。”我们兄弟之间说来说去，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最后还是我默认下来。
第二天，我带着嫱嫱胆战心惊去了学校。这时的情况变了，秦校长和郝主任看着我笑眯眯的，多半他们已经了解到昨天报名的情况，郝主任对我说：“你现在刚到这个学校，学生和家长都不了解你，我们已经找了有威信的老师替你报名，到时候你只管上任就是。”秦校长又说：“你只有四十多块的补助实在低，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你一点补助，其他福利你也享受，这样算起来你可能有一百块钱一个月左右。”一百块钱一个月，这是我教书以来的最高工资，怎么不心花怒放呢？于是不住表示：“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工作。”当我提到把嫱嫱转到完小三年级就读是，郝主任满口承认：“当然要得，这样你好督促她的学习，你们两爷子的生活也方便，就这样定了。”
今天我是最高兴的，和女儿走得又快又欢，不单是为当公办教师喜悦，更主要的是想早点回去把能进到高工资的喜讯告诉妻子。
8 节约
新学期开校后，我任教一年级的语文兼班主任，一段时间后，我有了威信，家长和学生都很信任我。三弟的儿高强也在这里读书，每天中午我们三个人很有规律开伙食：一斤米的饭；一份荤菜两份素菜。嫱嫱和高强都很懂事，总是把荤菜留给我吃，我考虑到他们身体都很虚弱，逼迫他两吃荤菜，这时嫱嫱说：“要不节约一点，大家都吃素菜。”从此，我们每天中午便都吃素菜了。
学校煮饭的是原来嫱嫱读学前班时的那个老师殷富贵，跟秦校长是亲戚，学前班由完小的老师补充后，秦校长便安排他承包了学校伙食团。自从我没有添荤菜后，我们三人的饭很假了，一斤饭根本不够吃，我又增加到一斤二两，开初还能免强填饱肚子，后来我又增加到一斤半一顿，所添的饭多三少二我也没说什么。三弟两口子把一口袋米背到我家，说是给高强中午吃。我们没有收，总是说多一个多一双筷子，这年头吃的不成问题，他们两个坚持着要给，我说：“上次秦校长他们钓了你家的鱼，我还没有给你们的钱哩，就算抵销吧，高强在我们学校读书，我这个当叔爷的有责任照顾他，放心吧，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再分你我了。”为了一袋米拉扯了好久，最后三弟还是把米背回去了。
一中午放学的时候，两姐弟已把饭添来了，他们两吃下后正在舔碗，我碗里的饭也不多，想必是他们多吃了，没关系，他们正在长身体，应该吃饱，这吃饭都不长的人饿不坏了，我这样想着，几下把饭吃了后便改作业去了。有时我去添饭，发现份量的确很少，不免在秦校长面前要说两句，秦校长很热情，说他去给伙食团打招呼。有一天我辅导学生后又晚到一步，两姐弟吃完后走了，给我留下堆尖尖一碗饭，我怕他们没有吃饿，便先去找到高强，他打着饱嗝说：“我的肚皮胀惨了。”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认为学校的生活改了关，暗暗佩服起秦校长会用人，找了一个能让师生满意的饮事员。从此我也放心了，饭菜都让两姐弟去拿。后来嫱嫱才给我说，高强弟弟每顿都不怎么吃饭，总是省着让我们多吃点。我听了很担心，这天中午便亲自去添饭菜，依然我假，这时我才明白，我能吃饱是孩子们省出来的。于是我便命令高强多吃饭，他才拿着自己那一份跑到别处去吃。第二天我们三个人添的饭依然很少，高强一个人吃了所剩无几，我便去找秦校长，他的脸色很不光彩，吼道：“你别想处处占别人便宜，吃不饱就多拿点米来嘛！”
我也不知道秦校长对我的感情为啥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下午放学后，我刚到屋侧面，就听见家里有人在吵架。我赶忙跑回去，原来是高强她妈叶春秀正在和妻子耍嘴。叶春秀说：“你们太偏心了，假情假意的，拿米给你们，你们不要，在学校又懈待我儿子，真没良心，还说是一家人哩，骗人！”我忙上前解释：“我们三个吃的一样，已经吃上一斤半米一顿了，每顿高强都吃不完……”叶春秀更气愤了：“吃不完？他偷了好几十块钱买零食吃了，挨了冤枉打，饭不够吃咋不去买零食？”我下我才明白了，觉得自己的确负有责任，便不住道歉：“对不起，我对他了解关心不够，这些全是学校造成的，千万不要误会，不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说了很多好话后，叶春秀才熄怒了，最后说：“从明天起，高强不用你管了！”说罢，气冲冲地走了。这时妻子才告诉我：“今天上午秦校长来钓鱼，她把鱼竿折了，鱼篓甩在了堰塘中间……”“哦，怪不得今天秦校长对我那样凶”我自言自语道，“看来他是想报私仇。”妻子过来说道：“高强你依然要关心他，不要去得罪秦校长，也不要去惹伙食团，我看这样吧，买一个电饭宝去，你们三个开私锅。”我觉得妻子的办法可行，决定从下个期星起开私锅。
期星天，妻子忍痛花了一百一十块钱去买了一个电饭宝，星期一我们便开私锅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找到了高强，苦口婆心给他说：“今天中午你千万不要到伙食团打饭，一定要到我这里来吃。”高强表示中午一定来，并把带来的米放在了我办公桌上。中午，高强果然来了，我们三人吃从家里带来的菜下饭，全都吃得特别饱、特别欢，高强还说他每天中午都来吃，我叫他把带来的米拿回去，还告诉他以后不再带米来了。
运气不好，第二天中午就碰上停电，我们只好去伙食团打饭。殷富贵翻脸不认人，硬说饭不够吃拒绝我打饭。看来我们三人今天中午得饿肚子，于是决定回家吃饭，又考虑到高强回家又会造成新的误会，我便去和那些在伙食团老师的老师商量，叫他们多添一点饭，匀一点给高强，高强虽然得到一大碗白米饭，可是回头看女儿，她正舔着小嘴望着我，看样子她也饿得难受。我只好对她说：“你在我办公桌上做作业，我回家吃饭后给你提一碗来。”嫱嫱很勇敢，摇着头说：“我不饿，也给你回家一起吃吧。”于是我们便疾步往家赶，嫱嫱还经常跑在我前面。
回到家里，妻子正在吃饭。桌上放着一个咸菜碗，里面有几块酸菜，她正在喝着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儿。我见到这一切心都凉了，没想到她一人在家这样检省，难怪时常说心头发慌。她见我们回来了，问明了原因后急忙进了厨房，我跟在她后面很着急地说道：“你一个在家我太不放心了，你是体力劳动者，吃那样简单的生活怎么受得了？要注意身体，我们两爷子不能没有你呀！”妻子边生火边笑道：“没事，我搞农业活儿，提得起，放得下，受不了就休息；不像你们，身体一垮就支持不住，更谈不上取得成绩了。我们这个家，底子薄，上有老，下有小，不节约怎么行？你放心教好书带好女儿就行了，家里的事你就少管些。快去陪女儿玩吧，饭一会儿就煮好。”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便退出厨房到堂屋讲故事给女儿听。一会儿，两大碗白米饭端上桌来。我和嫱嫱都不忍心吃，硬要她多少也得吃一点。妻子总说已经很饱，再吃就会受不了。嫱嫱还说：“妈妈不吃我也不吃……”最后妻子只得去端碗来，匀了一点饭进厨房去了。
以后，停电的时间少了，我们三个在学校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我每当端起碗的时候，妻子喝玉米糊儿的形象总出现我的脑海里，多办嫱嫱也有同感，经常都说：“还不知道妈妈在家里吃饱了没有！”为了多节约一点，我每顿都要少拿一点米，让两个孩子吃饱后我再吃，那些老师都去洗碗了，见到我吃从家里带来的菜下饭，总要把剩下的荤菜递过来让我吃，那里面还有些零星的肥肉，我刚想动筷子念头又转了：“我感冒了，怕油荤……”当有些老师说倒掉可惜的时候，我也要夹一点吃。这时有的老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何必那样检省？”我说：“我不是检省，你们尝尝，我带来的菜质量不错。”老师们过来尝了我的菜后都夸：“嗯，油气大，味道好，比伙食团的更好吃，你妻子真能干，看来你们家挺富裕嘛。”这话说得我心里流血：我吃大油大味的新鲜菜，妻子还焦眉烂眼地吞着酸菜呀！
我的心理虽然不平衡，但日子过得安稳。有的老师很羡慕我们这样的生活，也想开私锅。这时秦校长出面了，一天他对我说：“我们学校的经费紧，你用学校的电煮饭，得出电费。”我忙声明：“电费肯定我要出，我在煮饭的第一天就给总务说过。我的电饭宝是一千瓦的，每顿煮饭需要半小时，也就是半度电，我每天给了二角五分钱，你到总务那里去查吧。”他仍然老资格：“你们三个人吃饭每顿才给二角五？亏你说得出口，得补交，要不，我得禁止用电煮饭！”我拿出电饭宝来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理论：“……看看吧，你也是初中下来的教师，可以算一算嘛。”有些老师也跟我帮腔，秦校长不认输：“这个我比你精通，谁知道你煮多长时间？别多说了，没的上块钱一顿不准煮……”说罢，气冲冲地走了。我朝着他说：“一块钱一顿我也得煮。”
这样一来，其他的老师觉得电煮饭不华算，便取消了开私锅的念头。我出了一块钱一顿的电费，生活相对平静，高强他妈给我家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她还说请秦校长他们去堰塘钓鱼。我和妻子考虑到三弟他们挣钱很辛苦，都没有请秦校长钓鱼的意思。
一天，学校的电路碰线走火，烧了好长一截电线，总保险也烧了。学校请来了电工，电工说电线老化了，需大面积更换，要花好几百块钱。这样，学校停电了，我们只好在学校伙食团吃午饭。这回我先去给殷富贵打招呼，他又对我耍无理：“你就用电煮吧，我没有计划你的灰火。”我打算去找秦校长，又想他们是一鼻孔出气，便决定从家里带饭到学校。回到家里，妻子说去买一个保温瓶，我说停电是短时间的，白花二十几块钱不华算，忍着吃一段时间的冷饭算了。天气凉了，冷饭确实难咽，我便想了个办法，把饭钵放在伙食团甑子旁边温着，到中午，饭钵被移开了，我们依然吃着冰凉的白米饭。这时，有些附近的学生很主动，把我们的饭菜带回家温热后送来，有时还能吃到家长恩惠的肉食。
不久，电路安装好了，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天，秦校长找我：“学校电线起火，与你们的大用电器有关，这回修复线路花了好几百块，你得承担一部分责任。你是以前教过物理的，在大电流的情况下导钱会发热，这样就加速了线路的老化。所以你们得多少出一点，才从理边上过得去，要不，我不好向老师们交代。”秦校长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我还有啥话说呢？只好表示：“我给……你出个价吧。”秦校长也很爽快：“就一百元……”我没不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倒，点头默认下来。
回到家里，我不敢把这件事给妻子说。没想到为了节约，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开支，怎么对得起为我们付出的妻子呀。夜里，我总是睡不着觉，想来想去，决定请秦校长钓一次鱼，以后的关系好处些。于是，我没有经妻子同意，便独自去找三弟他们商量，他们满口承认。我去邀秦校长钓鱼，他很高兴，结果星期天满载而归。
星期一我刚进校门，秦校长笑眯眯朝我走来，他特别关心我：“就在学校伙食团吃吧，自己煮饭很麻烦。你家庭有困难的话就给我说一声，我会尽量帮助你的。”我也实话实说了：“不瞒秦校长，我的家庭经济的确困难，父母已经六十多岁了，上还有九十多岁的爷爷，下还有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妹妹，我这个家庭的确特殊，我这点工资打不浑水呀，所以……”秦校长打断我的话说：“没关系，困难是暂时的，你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学校决定，改造线路那一百块钱你不出了。”我忙表示：“谢谢秦校长关照，我只有好好工作来报答您。”
这样，我可以放心大胆用电煮饭了，争取为家里节约一点。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没不算帐，还不知为家里节约了没有。
9 我的富裕路
我成为公办教师后，总是很自豪的：一是地位变了，属于国家公务员；二是待遇高了，每月能拿到一百多钱的薪水。时间一久，我的“光辉”形象渐渐模糊，因为我始终摘不掉贫穷的帽子。这时，我和妻子每天晚上几乎都要谈到致富问题，提出了很多致富方案进行反复论证推敲，最终把富裕路确定下来。
我和妻子有同感，搞养殖业有前途。于是，我们便去买了六头猪崽放在圈里精心饲养。我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在包产地和自留地上大做文章，不知疲倦地种粮食、种饲料；妻子把里里外外的重担挑起来，一身汗水一身泥，奔波在田间地头；嫱嫱也闲不住，做完家作后便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经过全家人的努力，一切都丰收在望：饲料、庄稼生长茂盛；六头猪崽长势喜人，一个多月后就有一百来斤。天有有测风云，一天放学回家，妻子急忙告诉我几头猪都停口，我连忙到猪圈里，发现猪群发高烧，便连忙去找兽防员廖秋和，他来诊断后也很失望，说猪得的是急性病，需要的针剂县兽防站才有。妻子急忙去了县兽防站，如意买到了所需要的针剂。请来廖秋和注射后，早晨起来见六头猪已经死了四头，妻子伤心地哭起来，我也很着急，爸爸下来说：“你们都别悲伤，快把死猪卖给瘟猪贩子吧，还能收几个本钱。”妻子不同意：“算了，我们不能去害别人，把死猪烫洗出来，送给那些没有喂猪的人吃吧。”我们照妻子的主意办了，又去找廖秋和，争取把剩下的两头猪保住，廖秋和看了看昨天注射的针剂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针剂有问题，既没有注册商标也没有生产日期，多半是假药，要不那四头猪肯定有好转。”妻子不住声明：“我是在兽防站大公司买的，这还有假？”廖秋和笑道：“现在到处都是假，越大的公司可能越假，算了，还是凭运气养猪吧。”我很气愤：“我们找他们负责……”廖秋和摆了摆手说：“算了，无凭无据，谁会买你的帐？上回当，买回乖，以后小心点就是了。也怪我粗心，其实现在假货太多，跟真的一模一样，无法辨别真伪，到了正堂，也没有给你说话的。”我听他这么一说，打消了打麻烦的念头，并请求廖秋和把剩下的两头猪治好。廖秋和走了时候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也算有点运气，这两头病猪居然好了，没过多久便长得油光水滑的。一天妻子对我说：“现在很养殖户都在喂混合饲料，我们也去买一点来喂吧，把这两头猪喂大一点，争取把死猪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我觉得妻子的这建议对，便竭力支持她。逢场天，妻子到街上一个姓邹的店里把添加剂买回来，晚上我放学回来后加班按比例把饲料配制好，第二天，我和嫱嫱放学后兴高采烈地回家，大老远就听见妻子的哭声，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见场坝里又躺着两头死猪。妈妈在那里也很伤心，悲戚着对我说：“你们不该喂混合饲料，多半是中了毒。”我去问啜泣不已的妻子：“你是不是喂多了。”妻子擦着眼泪说：“没有……怕出问题，我还比往常喂得少。”这时游二爷过来了，他说：“你们买的添加剂肯定是假的，是不是在邹矮子那里买的？”妻子点了点头。游二爷蹬起脚来：“哎呀，你们上当了，他发了大财，专卖假饲料整养殖户，你们得去找他！”我安慰着妻子：“你别悲伤，人在钱在，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找邹矮子。”第二天，我们把死猪卖了后去找邹矮子，他早已搬家了，对于他的失踪众说纷纭：有的说他被工商局抓了；有的说他到别的地方发财去了……我们只好叹息着回家。
后来我们不敢于喂猪了，但始终想找富裕门路，一时间又不知道干什么好。一天父亲到门前说：“种西红柿吧，六队好多人种都管了大钱，种这个时间短、产量高，你又有文化，肯定能成功。”于是，我便去买了几百株西红柿苗，种在了一块优质肥地里，还去书店里买了有关西红柿种植的书籍，又去请教了六队那些老农，经过精心科学地管理，西红柿苗长势喜人。一个多月后，就挂起了累累果实，妻子喜上眉梢，每天都到地里精心管理，爸爸还在地边搭了一个草棚，一有空就坐在里面看守。我的主要工作地教学，从来没有因为家里的活忙眈误工作，但是我很劳累的样子是谁都看得出来的，秦校长还特意来“关心”我：“你一心不能二用，要专心搞好教学工作，不要老想着小家庭，这样社会形象不好。”我反复向表示了决心后，他才没有说什么了。不久，西红柿开始成熟了，这时有人给妻子建议：“你要想管大钱，得赶早市，去买催红济来喷吧。”妻子信了，到街上的时候，又听说催红剂对人体有害，便空着手回家对我说：“我们宁肯少赚钱，也不能去伤害人。”一天嫱嫱去地里摘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回家，妻子心痛极了，考虑到女儿身体差，也没说什么。一会儿西红柿不见了，原来嫱嫱把西红柿送给了她奶奶他们，还是我们的丰收果实得由长辈先尝。我和妻子见到懂事的小女儿，心里由衷地高兴。后来，地里成熟的西红柿渐渐多起来，嫱嫱从不轻易尝一个，偶尔挑一个又小又怪的舔舔，我和妻子选给她的优质果实，全都给长辈们，有时也留一两个给同学。这时，很多人都爱到地边来羡慕，爸爸守候的一般人都不敢接近，妻子在地里情况就不一样了，还挑选一些又红又大的给乡邻们吃。我也劝妻子：“等以后不值钱了再送人吧，趁现在价钱贵争取多上市。”妻子笑着说：“就当地里没有种吧，难得别人关心我们，口吃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讨个喜欢讨个和气也是收获呀。”这样，很多孩了也爱绕道到地边，都要受到妻子的恩惠。卖西红柿的任务属于我，每天一早去街上把西红柿售给贩子后便去上课，看到那些可怜的人也要送一点给人家，星期天零售的时候，对每个雇主优惠，秤杆翘得高高的，还要白送一两个，按妻子的说法这叫积德。有时卖掉西红柿到学校跑要迟到一两分钟，秦校长丧着脸很不高兴：“你要务正业，别到处去丢人现眼。”我不敢吭声，低着头去干自己的事。一天秦校长开会路过西红柿地边，妻子选了好大一背篓优质西红柿给他。第二天我到学校的时候，秦校长笑眯眯地对我说：“你给精明能干，你的富裕路选对了，单靠这点工资难养活一大家人，不过，也要注意身体。”我很感激秦校长对我的关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一盘算，好几分地的西红柿才值几十块钱，妻子还高兴地说道：“有收获，比种粮食强。”
后来，种西红柿的多了，我们决定改种葱黄。有经验的人说，种葱黄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但技术要求不高，收益更大。我们只种了两分地，长势比谁的都好。还没有到收获季节，就有不少邻居上门了，这个称二两炒猪肝；那个说卖半斤煮鱼汤……一点分分钱角角钱我和妻子不好意思收，到头来二分地的葱黄所剩无几，看样子也管不了几个钱，我们决定，干脆要吃的就自己去地里挖，结果一分钱的收获也没有。当我累得喘不气来的时候，总要后悔一两句，妻子总在我耳边说：“葱黄没有收入算了，总算为乡亲们做了一些好事。你应该高兴，要不让别人看见了你的脸色，丢了金钱又损面子，损失可大啦。”
后来，我不想搞种植业和养殖业，总想选别的富裕路。学校有些老师给我建议：你的物理水平高，现在家店基本普及，搞维修还是一条门路。我回家给妻子商量，她满口支持我：“要得，把这们技术学精了，别说找多少钱，自己的家里人你养护，也是可观的收入。”说干就干，星期天我便去书店买了两本家电维修的书，又去清河市买了万用表、电烙铁等修理工具。一有空时间，我便钻研理论知识，还把自己的家电拆下做试验。经过短时间的学习实践，这初步具备了专业维修人员的水平。我的这个手艺，学校领导和老师都知道。一天，秦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估计又要挨训，我低着头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眼睛盯着脚尖发愣。过了一会儿秦校长笑道：“哈哈哈……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我是人，又不是老虎，是不会吃人的。听说你修电器很精通，我的彩电坏了，你帮忙修一下吧。”我很高兴，说话也就大声了：“没问题，你的电器我包了！”原来是高压包烧了，我手头没有现货，还专程到清河花了七十五块钱买了一支换上，他看上电视后，说要给我的修整费，可说是不摸荷包，结果我连材料费也没有得到。接着，邻居游二爷的黑白电视机坏了，换上四块钱一支的晶体管后正常了，我想，秦校长七十五块钱我都没有收，还忍心收游二爷这四块钱吗？妻子也支持我，说对人要诚恳，不能有二样心。游二爷硬要给嫱嫱一小口袋儿蕉花生，嫱嫱只要了一颗说道：“您是长辈，花生得您吃，年纪大了牙会咬不动的。”我的生意越来越好，闻名方圆好几里，妻子常常给我敲警钟：“不要恨心，要公道，实在拿不出修理费的就算了。”其实，大多数我就只收了材料费，一些小零件连材料费也没有收。搞维修是很辛苦的，有时为了一个故障，要加好多班，晚上睡觉的时候大脑也在动，一有眉目便动身起来操作。一段时间后，不但没有收入，还亏了两百多块，身体也垮了。我打算把修理费提高，妻子不同意：“别人的电器坏了很苦恼，要不就干脆帮忙修理吧。”听了妻子这话，我不敢要别人的钱了。秦校长家里的电器突然增加了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有故障，我不敢不去排除，在他名下我花了不少的钱。有老师说，秦校长专去买廉价的烂电器找我修，你这样会倾家汤产的。我准备不修电器了，妻子考虑到我们越来越困难，同意我的选择，只是说：“别人找你修电器，你尽力而为吧，起马也应该给别人指方向。这样，我这个修理员的名声渐渐被人遗忘了。
一天夜里，我和妻子在床上筹划未来的时候，她突然提起：“你在神庙代课时不是会照相吗？这还是一个富裕门路，不妨试一试。”“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也恍然大悟，没有加考虑便做出决策，“好，我马上行动，搞这个还挺新鲜。”于是，我便去清河市买了一架“长城”牌135型照相机、一盒相纸和一些冲洗照片的原料。这时正碰上胶卷紧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在成都买到了三十个胶卷。星期天，我开始营业，去了周围好多村子，没想到很多苦恼：很多来照相的都是熟人，还有的是学生或家长；有了想给老人照相作纪念又说可惜了钱，我见老人可怜只得免费；有的思想不统一还为照相的事争吵；有的怀疑我的技术；还有的把我当成骗子……真是酸甜苦辣样样有。不过，我也硬着头皮照了几个胶卷，到晚上冲洗的时候，才觉得技术和设备都跟不上，我把照片送上门的时候，质量稍差的没有收钱，质量好的也收得很低，只要见别人脸色不光彩，我就不敢收钱，不用说这又是亏本生意。妻子见我心馁，不住打气：“不要怕失败，现在不要慌出去照，等设备和技术都过了关后再营业吧。”我感觉很累，不想走这条富裕路了，妻子也没有反对：“……也好，安心把书教好吧，别光为了找几个钱断送了孩子们的前途。”后来，我把相机和剩下的材料低价卖了，心里才安定下来。
……
我走的富裕路还不只这些，不知啥原因，每条路都似乎走不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