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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8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同上


10 懂事的女儿
改革开放十多年,我当公办教师也好几年了,也曾走了不少致富路,但对我来说没有一条是通路。一晃,女儿都快小学毕业了,我也没有富起来。
女儿很懂事,我们的家境她了如指掌。她从不挑穿吃,放学后就帮她妈妈做家务,星期天还同我们一起下地劳动。妻子总是劝她:“你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等以后你长大了,有干不完的活儿。”嫱嫱说话总是那样纯真:“参加劳动是锻炼,是为了更好地学习。我现在把劳动本领学到手,将来就不愁就业难了。”
一天晚上妻子给我商量:“嫱嫱这么大了,还没有办一套像样的新衣服,现在快进初中了,无论如何得包装一下。”我想,的确我们无能,嫱嫱穿的衣服,多数是大人的旧衣服改制的,去年“六一”节去镇里演出,还是去借的衣服,给嫱嫱办一套像样的衣服,也算是小学阶段的纪念,所以我竭力支持着妻子。嫱嫱道这件事后,说啥也不肯:“我现在穿的衣服是很得体的,只要爱清洁、讲卫生,穿旧衣服有什么不好?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嘛。再说,听说学校要给我们订做校服,所以家里就不要再花钱去给我买服装了。”“做校服?我怎么没听说?”我愕然了,“现在你们都快小毕业了,再穿小学生的校服根本不实际。”妻子说:“你就不订做校服了,还是我去街上买一套实用一点的吧。”嫱嫱望着我们不置可否,最后我说:“看你的意思吧,如果要做校服,给钟老师说一声,费用这个月我领了工资就给。”嫱嫱还是没有吭声,便到里屋做作业去了。
第二天我到学校的时候,准备把六年给制校服的事提出来。刚到行政办公室门口,见里面服装师和秦校长在交头接耳的,只听清楚了服装师一句话:“你有……班主任也有……”我不敢再进办公室了,便去找嫱嫱的班主任钟老师,他说:“这是学校的规定,不准一人违反。”我说:“那好,服装费你暂垫一下,我领了工资就给。”钟老师似乎默认下来。
在集体朝会上,秦校长大吹特吹穿校服的好处,主要是为了维护学校的整体形象,这个问题一讲就是半个多钟头。会后,我便按秦校长的意思向我班这些四年级的同学贯彻了,但是,我考虑到学生家长的承受能力,没有硬性规定,第二天收到的信息,大部分的家长对四五十块钱一套的服装都有意见,所有我们班只有几个订制校服。有些班就不同了,逼得不少学生哭哭啼啼。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嫱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我很着急,便向六年的学生打听,有的学生告诉我:“钟老师叫没有交校服钱的‘滚’出去了。”我断定女儿也遭此厄运,便去找钟老师说子曰:“钟老师,嫱嫱的服装费我给你交涉了,你不该把她赶出教室呀。”钟老师假惺惺地说:“我没有指名,她自己要出去我有什么办法?”我瞪了他一眼走了。今天放学后我走得特别急,想早点知道女儿的下落。回家时,我的心平静了,她正在帮着她妈妈割猪草,而且丝毫没有愁苦的样子。后来我把她叫到旁边说:“钟老师没有指名叫你出教室,你不该走啊,再说,校服的费用我私下给他交涉过,他点了头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为难你。”嫱嫱笑道:“正因为我是教师的女儿,所以才不能特殊。你想想,其他没有交钱的人都出了教室,我呆在里面不是很尴尬吗?这样,钟老师的工作很被动,还可能伤你们之间的和气哩。”我看着懂事的女儿,无话可说。
晚上我和妻子商量,准备去借点钱把校服费交了,第二天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嫱嫱不同意了,宁肯不要校服也不能去借钱。我们和妻子只得依从她。从此,我再也没有提校服的事。十多天过后,校服拿下来了,嫱嫱穿着校服来我面前展示,我仔细看看了,是很朽的‘的良’面料,只不过有些花梢而已,要说值五十五块钱的话,的确太贵。不过我没有把货真价实往心里去,总想钟老师够人情味,嫱嫱没有交钱也得到服装,应该在他面前说几句客气话。“谢谢”后面的话还没有说,钟老师说:“嫱嫱的服装费已经交了。”我很吃惊,她在那儿来五十二块钱呢?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校长把我叫去了,他很不高兴:“这回订制校服你班最差,无论怎样也不只八套,你安心影响学校的形象是不是?”我反复声明后,他的怒气消了许多,甩给我八块钱:“你完成任务不好,应该受罚。”我无功受赂,当然很高兴,拿着八块钱乐滋滋地出了办公室,有的班主任问我:“你怎么那样少,八个人应该进四块钱呀,这是回扣费。”我越听越糊涂:“咋该进四十块钱?什么叫回扣费?”他们笑着走了。我揣着八块钱到班上的时候,同学们都在欣赏那八个穿校服的,其实穿校服的人也高兴不起来,有的还打着赤脚,不难看出家长为这套新衣服不知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和辛勤劳动。我见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把这八块钱分了下去,还叫他们把钱带回去交给家长。
回到家里,我过问起嫱嫱的事来。原来她为了买校服,利用空时间去捡破烂卖,好不容易挣到十二块钱的时候,在一个垃圾桶里拾到一张五千块的活期存折,经过八方打听终于找到的失主,失主硬要奖给她一百无钱,她只要了四十块,凑合起来刚好买一套校服。听了女儿讲这些辛酸的事,我和妻子泪水只好往肚里吞。夜里,我和妻子都睡不着,多半都为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兴奋着。
过了几天,问题出来了。有不少家长在学校来闹,说他们在大山县城里见到过这样的服装,才二、三十块钱一套,学校整了他们;还说全校的价格不一样,四年级的每套就少一块钱;有的学生也哭哭啼啼的,新校服不是袖洞断了线就是裤裆开了口……这一批人好不容易才被秦校长打发走了,这时她怪我一个包:“全都是你搞杂的,要是全班学生都买了,谁还会去问价?你为啥要退学生一块钱?简直诚心和我作对!”也有的老师为我说话:“这件事全靠老高,要不会有更多人找你闹的。”秦校长警告大家:“你们不要帮家长闹,市场上肯定有相似的服装卖,但制作工艺和面料肯定不同,他们的眼睛是不识货的,再说,统一校服是上面的要求,我也按政策办事,大家不要没事找事。”老师们不敢吭声了,任凭秦校长训了一顿。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妻子不在家,嫱嫱正在缝补自己的校服。我上前一看,费解了,才这么短的时间,新衣服怎么会破烂不堪呢?况且还没有经常穿,我反复询问后她才说:“这是李天棒的女儿的,在路上我碰到他,说要到学校来闹翻天,我怕把事情闹大,所以给她换了。”我觉得女儿做得对,妻子收工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也没有说什么,便把女儿膝盖上的衣裤拿了,说道:“你补不好,待会儿妈妈加班给你补吧。”嫱嫱点了点头:“好,你现在就补,我去煮饭。”于是,我和女儿都进了厨房。
妻子加班到深夜,面容是那样的慈祥,不用说心里是高兴的,我问她为啥这样兴奋,她说:“有这样懂事的女儿,我怎么不兴奋呢?”


11 嫱嫱上初中
1995年秋,嫱嫱上初中了。
开学前几天,好多老师都建议:“嫱嫱在小学读书的成绩很好,得去找一个好点的中学深造,最理想的是去县城严中,它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我给妻子商量,她说:“嫱嫱去远一点读书也好,现在竹石初中的负责人仍是李校长,他与你一向有矛盾,怕这人心眼小在孩子身上出气。”我和妻子都清楚,到严中去读,费用高得多,但是我们都没有谈到经济问题上。当征求嫱嫱的意见时,她不同意:“我就在竹石初中读,这里离家近,熟人多,中午我可以提饭去吃,早晚还可以帮妈妈做家务,每天都可以和你们团聚,这样是最幸福的。”我说:“师高弟子强,严中是闻名全县的一流中学,你到那里学习,效果肯定不一样。”嫱嫱说:“那不一定,只要自己努力,在哪里读书都一样,爸爸不是常给我讲那些成功的人吗?他们总是条件艰苦的学习环境中成长的,我也想过他们的学习生活。”
我没法说服嫱嫱,妻子叫我背着女儿去严中联系。第二天一大早,我去约了曾加伟老师,因为他女儿曾萍和嫱嫱同班,她表姐在严中教英语,早就有到里去读的念头。我们来到严中时,见有不少家长为孩子的事奔跑。校门口,贴着告示,上面明文规定:外里来就读的学生,语数双科成绩要在160分以上;还要交1100元的借读费……嫱嫱升学考试双科177分,看来只要有钱在这里读书不成问题;曾萍只有153分,可能她有些困难。曾加伟看了告示不以为然,便去找他侄女去了,我跟在他后面,也想得到优惠,曾加伟拒绝我:“嫱嫱在这里读不成问题,你别跟着我,曾萍很悬浮,必须找熟人帮忙。”我不好意思跟着他,便径直去进一步咨询。这时有个学生家长对我说:“你是外地人,每期交1100元的借读费华不来,去找熟人吧,说不定像你女儿那个成绩一分钱议价不交也能进来。”我信了别人的话,环顾四周,曾加伟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我在校园里徘徊不定时,突然想到了师范时的同学林大力,他是这里校办厂的头头,肯定神通广大,这个忙也许会帮。
于是,我去了严中校办厂。先前听说严中有很多校办厂,怎么眼前只有一个印刷厂呢?有个工人师傅告诉我:“林大力早飞了,我们学校的蜂窝煤厂、啤酒厂、玩具厂、彩印厂……都被整垮了,现有他发财了,听说去成都开大公司去了,别人腰缠万贯,还看得起你?”我佩服着林大力的胆识走了。
没有办法,我在校园里踱来踱去,最后想到了校长李尚成,我为那篇《春游八姑山》沾沾自喜的,想必他还记得我。于是,我们趾高气扬地迈进了学校行政办公室。这时,李尚成独自在办公室审阅资料,我进去招呼他,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很陌生,又继续忙他的工作,等了很久,我才说明来意,他才开始给我讲话:“好哇,来读吧,交1100元钱的议价……”我说:“李校长,在师范时,你是我的校长,现在你又是我女儿的校长,看在我们都是师弟关系的情分上,你得多关照。”李尚成看了我一眼:“什么,你在大山师范读过书?我怎么不认识你?”“是呀,《春游八姑山》你还当众念过哩。”“哦,你女儿要到这里来读书,毕业考试考了多少分?”我很自信:“考了177……”他不以为然:“也好,在这里只算中等成绩,还要努力才跟得上班哪。”我表示:“我女儿很听话,他肯定会刻苦学习的。”“那好吧,带上1100无钱来报名就是了。”我不死心:“李校长,现在我家庭经济很困难,能不能优惠一点?”李尚成笑了:“嘿嘿嘿……没有这个先例,我是一校之长,你知道该怎么做。”我无话可说,退出了办公室。
现在我的确拿不出1100块钱,想来想去,又想到了我还有两个同事在这里教书。一个叫任仕冬,一个叫詹永利,他们考学校的时候,我帮了不少帮,现在我遇到了困难,他们一定会抻手的。我这样想着,便八方去打听他们的住处。我先去了任仕冬家,住在校居四楼,我看准了门牌号便敲门,等了很久听见里里有骂声:“哪个吃多了?这么不懂礼貌!”紧接着门开了,探出半个头来的正是任仕冬,他面颜没有喜色,说道:“有门铃,你打门干什么嘛!”我确实没有见过洋玩艺儿,所以感到很不好意思,想着我和他是老同学,便跟在后面钻进了屋。任仕冬回过头来:“咳,换鞋子!”我很机械地脱掉了黄胶鞋,穿上拖鞋后,见屋里到处亮晃晃的,不敢坐,看任仕冬那个样子,我更不敢说话了。呆了好一阵,我才说明来意。任仕冬终于开口了:“这事你得找李校长,我们受他管,难道看牛娃敢卖牛?”我见他和我没有共同语言,站了一会儿便退出来了。我不死心,又到詹永利家里,这回这知道按门铃了,凑巧,开门的便是詹永利,他要和气些,叫我进屋里坐,我懂得一些城里的规矩了,换了鞋子后便慑手慑脚地坐在了沙发上,房间里的布置和宋家相当,也是我平生以来走过的第一豪华的地方,连说话也语无伦次:“我,我女儿今年小学毕业,考了177分,想到你们严中来读……”他很慷慨:“来吧,还上1100块钱,报名的时候我去打声招呼。”这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见他也有个女儿,估计比嫱嫱要小些,不住地来我身边的茶叽上拿萍果、香蕉之类的吃,不时还在她爸爸怀里撒娇,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忘记了我的存在。我看墙上的挂钟,快十二点了,想走又没有理由,只好迎合着他们笑笑。正在这时,詹永利的妻子回来也,听说她也是严中的老师,她瞟了我一眼没有吭声,詹永利也没有作介绍,我感到越来越拘束了,只好抠指甲混时间。他们三人快乐了一会儿后,便只剩下那个小女孩在客厅了,一会儿,沁人的油烟味扑鼻而来,逗得我口水直涌。不多时,詹永利出来了,看样子他准备摆碗筷吃饭,我便趁机说了一句客套话:“不麻烦你们,我该走了。”詹永利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你慢走。”好在他还把我送出了门,我边走边说:“那1100块钱的议价可不可以优惠一点?”詹永利一边关门一边说:“这是校长的事,你去找他吧。”话音刚落,门“咚”一声关了。
我饿着肚子在校园里徘徊,碰见了眉飞色舞的曾加伟,他告诉我曾萍的事已经落实,我问他交议价没有,他始终不肯说,不过还是给我指了一条门路:“你是李尚成的学生,找他肯定没问题。”言罢,说他到大街上有事便和我分手了。我没有脸面再去找李尚成,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严中。
我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刚转过小山咀,就瞧见妻子望着我这边,不用说,她已经等候多时了。我疾步回到家里,喝了两碗稀饭后,才把求人的梗概说了出来。妻子表示:“1100块钱也得让嫱嫱去读,钱不够去借吧,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也同意,便去找嫱嫱商量,这时才发现女儿不见了。到傍晚的时候,嫱嫱回来了,一路上还哼着歌儿,看她那般兴奋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才给我们说,她已经去竹石初中报了名。我和妻子都埋怨起来:“说好的到严中去读,你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就开小差了?”嫱嫱很坦然:“哪里读都一样,还不是想损几个钱呗。”我话说得我和妻子哭笑不得,更不敢在女儿面前言重了。
第二天,李纪元碰见我,他满面笑容,拍着我的肩说:“你做得对,手腕往里弯,我代表竹石初中的全体老师感谢你。”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对你们没有什么贡献呀?”李纪元更和气了:“你的事嫱嫱已经告诉我了,像她这种高才生,到外地去读的确可惜了,你要相信,我们会把你的女儿教好的,而且还要给予优待,我决定,免去她读初中的学费。这个曾加伟诚心跟我作对,家在学校旁边,还把女儿送到外地去读,我看她有什么作为,到时候就拿嫱嫱给曾萍比吧。”从李纪元的话中,我起码知道女儿在他面前说了利于团结的话,才会受到这样温暖的人情款待。
新学期开始,嫱嫱上初中了,我和妻子都为她捏一把汗:在这样的学校就读,将来是否有作为?


12 妻子的欢乐
嫱嫱读初中后,她的学习任务重,显然帮不了家里多少忙,不用说妻的劳动负担重,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少了许多,而且还出现的细密的皱纹。我一方面努力工作,一方面争取为家里多做事,想使妻子重新欢乐起来。可是,无论我怎样,她的欢乐气氛始终高涨不起来。
终于有一天,她给我吐出了真心话:“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我们始终富不起来,还说你是一个公办教师,其实还没有一个做生意的伟大。当然也不怪你,主要是我拖了你的后腿,要是你不娶我,一定现在是双职工了,是我连累了你。”我拍着妻子的肩安慰道:“你是我的好妻子,今生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福。其实我们这个家搞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怪我无能。你看老校长,他要退休了,把侄儿从中学调到我们学校任校长,这些人很会编事,一家人都享福,一个无能之辈当官,吃亏的还是老百姓。”“你说话小声点,管他怎么样,人家是领导,就是神,百姓就该听他指挥。你做事要谨慎些,千万要和领导搞好关系,要不小鞋有你穿的。”我不想让妻子为我的事担心,于是表示:“你放心,我吃了这么多苦头,在外面知道怎么做。现在我们苦一点,但是要看到希望,就凭女儿那个样子我们也应该高兴才是。”这时,妻子脸上有了光彩,眉梢扬了起来。
本期开校后,一个特大的喜讯传来:四弟转正了,被分配到沙平派出所工作。我们一大家人都为之自豪,妻子也比以前快乐多了。我在学校,开放校长多半知道我有水平,也很重视我,还经常叫我参与决策。一天他对我说:“你妻子苏仁花是初中生,我想找事给她干,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当然愿意。”我立即表态。“好吧,叫苏仁花明天到学校来代课……”“代课,教书不是开玩笑的,她那点水平不够用。”“没关系,教学前班的小娃儿,只要能耍点小摆眼儿就行了,如果有问题的话,你也可以辅导。”我沉默的片刻,心里高兴起来:“行,多亏你关照。”
回到家里,我把喜事告诉了妻子,她暴发出从来没有过的高兴:“没问题,我们尽力把孩子们教好。”第二天,我们到了学校,妻子的称呼变了,师生都管她叫“蔡老师”,起初,妻子觉得别扭不敢答应,半天工夫也就习惯了,每当有人感她的时候,心里总是乐滋滋的。一天下来,她说教孩子们挺好玩,比干农业劳动轻松多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上哼着歌儿,唱起了文革时期的样板戏。回到家里,嫱嫱已煮好饭,还摆了两个酒杯在桌上,说是给她妈妈庆祝。
其实教学前班也很辛苦,人数多,分大班和小班,每个班有六、七十个娃儿。妻子考虑到她水平低,选择了教小班。另外还有两个代课的,都和开放校长有关,一个是姓秦的少妇;一个是姓高的姑娘,老师们都管叫他们秦大娘、高幺妹。这两个人是班主任,很会耍华头,妻子上的课比她们多,而且经常说有病把担子压在妻子一个人肩上。我时常劝妻子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她声音沙哑,比划着说:“我受得了,比挑粪担子轻松。”妻子每天都打疲劳战,而秦大娘和高幺妹确精力充沛,特别是领导在外面转的时候,总是高声喧哗唬孩子们,经常受到开放校长的表扬。妻子也很幸运,老老实实地教书,虽说没有得到表扬,但也没有听到批评。有时我见妻子确实累,便利用空堂去替她上一两节课。每次她都反对我这样做:“我能胜任,你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搞好,免省别人说闲话。”后来我不敢去替妻子上课了,只在生活上给与更多的关心。
我们为了节约,把电饭宝带到学校开私锅。这时妻子更累了,把煮饭的活儿包下来,说我教的是“大”学生,要多辅导,多用精力,不能有半点差错。多半开放校长对我们这样做有些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起码没有强迫我们出电费。妻子很厚道,总要把好吃的菜给老师们尝尝,本期分配下的好几个年轻教师都喜欢朝我们那间寝室里钻,有个叫齐仕敏的老师还硬要我收他为干儿子。
一期的教学生活不知不觉地快过去了。一天,秦大娘秘密给妻子三十块钱,妻子估计是她多上了课的补帖,说啥也不肯受恩惠:“我虽然多上一点课,但你的水平高,更辛苦,我应该向你学习,这钱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要。”“你不是给你的辛苦费,你拿着吧。”秦大娘说罢转身走了。妻子误认为是学生的欠费,她便把三十块钱给了开放校长。“你挺老实……”开放校长说着,把钱揣到荷包里。后来另一个教学前班的殷老师说:“秦大娘和高幺妹心太凶,她们瞒了一、二十个人的学费,分了多少给你?”我时我才明白那三十块钱是不法之财,我只好说:“……没有要……她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校长知道了可不好收场啊。”殷老师摇了摇头,说话很隐晦:“人家是什么人?大家都有一份嘛……”后来,秦大娘和高幺妹见到妻子就清风黑脸的,妻子预料多办产生了误会,便去找她们勾通:“你们两个要多帮助我,发现我有不是的地方就名正言顺指出吧,千万不要把话憋在心里。”这时妻子才知道,那个殷老师两面三刀,她想分赃不好说,便嫁祸妻子,说妻子到处散布他们瞒了学生,不拿出来分的话要给领导告状。这样,几个学前班老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不过妻子总是高姿态,没有得到一分钱总算把矛盾化解了。
到期末的时候,学校开了一个茶话会,所需的糖果、茶叶、瓜子之类全是开放校长从家里带来的,这时我才知道他家里开了一个小卖部,由他妻子独自经营着。有老师嗑着瓜子说笑:“……要顶五分钱一颗……”我不懂其中的含义,还用心数起瓜子来,争取驳倒别人的无稽之谈。有一个老师把瓜子抓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妻子在我耳边小声说:“人家是说货贵,你咋不开窍哟。”这时我才吓了一跳,幸好没有发噪音。
妻子虽然很累,但也充满激情,在欢乐的气氛中快工作一年了。有的老师也劝她:“实干不如巧干,巧干不如跟着领导转,你是代课的,随时都可能被解雇,要学会吹吹拍拍。”妻子不以为然:“我凭良心和能力办事,领导不要我就算了。”这话说出口后,回过头来一想,这段时间代课,领略到了又职工的快乐,一个月有近两百块钱的薪水,家庭经济确实有所改变,不明不白地丢了这份工作,是有些舍不得。于是,妻子准备按照好心人的说法,争取给领导搞好关系。
其实,秦大娘和高幺妹早就和开放校长关系不错。秦大娘又矮又胖,没有姿色,经常大包小包提东西到开放校长寝室里,说话比蜜还甜。高幺妹年轻漂亮,常常打扮成“三点式”和开放校长唱歌跳舞,还经常偎依在他身边撒娇,好多人见了都感到恶心。妻子暗暗学着拍领导的方法,可怎么也学不会,顶多也只有些“你好、你早”的客套常语,说了之后再无下文了,充其量含笑站一会儿,然后便悄悄离开。有一次,县文教局的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开放校长慌了,忙安排教师师打扫清洁卫生,为了落到实处,还进行了分工,学前班那几个老师的担子最重,清扫档案室,这里多半好几年都没有清扫,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油斑。妻子对她们两个说:“我是庄稼汉,搞劳动在行,你们歇着吧,这里太脏,免得大家都洗衣服。于是,妻子拿出干劲来,认认真真地清扫、抹洗,经过好长时间,内衣被汗水湿透了,才把档案室收拾得光堂堂的。这时,开放校长来检查,秦大娘和高幺妹火速闪进来,各自抓了一张帕子,嘿哟嘿哟地假装抹擦,秦大娘朝着开放校长说:“您看,我们的功劳,包你满意!”高幺妹说得更甜:“校长您好,看嘛,把我累惨了,本想和你唱一会儿歌的,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了。”开放校长笑道:“你们辛苦了,以后给予重奖。”回头又对妻子说:“你要向年轻人学习……”妻子老老实实地点头:“我会的……”
到期末统考的时候,校长和主任宣布考试规则后,对监考作了安排。我和妻子都安排到大顺村小监考,她监考四年级,是秦老师教的。考试时,妻子严格遵循领导宣布的考试规则,阅卷过后,这个班的成绩最差。开总结会的时候,秦老师不分青红皂白乱叨妻子,妻子没有还口,只是说去找领导解决。这时有老师说:“你监考太认真了,人家还不骂你?”我和妻子都不明白认真还有错,于是决定把这个情况给领导说明。有个老师劝道:“算了吧,开放校长和秦老师有亲戚关系,把问题暴露出来,吃亏的是自己。”我忍不下这口气,最后还是找了校长。校长不以为然:“那是鸡毛蒜皮的事,你们要注意搞好关系。”我登教坛近二十年,对这类事情司空见惯,妻子却想不通,没想到按照领导宣布的政策办事还有错。不过,她也是经得起打击的人,一会儿欢乐的气氛又腾升起来。
妻子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假期里,她把教本带回家,一有空就叫嫱嫱教她读拼音。我不妨要开几句玩笑:“你都这把岁数了,学了还有啥用?再说,代课是打零工,等你学会时,恐怕别人不要你了。”妻子笑道:“我学习不仅是为了代课,更重要的想丰富知识,知识就是财富,学到了贼都没法偷。”女儿也说:“妈妈说得对,一个人的一生,是学习的一生,常言道‘刀不磨会生锈,人不学习要落后’,这种道理人人都懂,难道爸爸还不明白?”这话说得我脸红,只好道歉:“我说错了……我是开玩笑的……”妻子的决心很大,还是她要去书店买书,第二天果然去了街上,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回来。我和女儿都认为她到很远的地方买书去了,便找了手电筒去迎接。刚一出门,妻子回来了,两手空空的,书没有买成,倒带回来一则消息:“嫱嫱她四孃这阵子缝纫搞不赢,我准备去帮几天忙,四弟去内市学习去了,回来后很可能要调走,到时候我们就没有靠山了……”我对妻子的话有不同意见:“靠山?我们从来没有麻烦过四弟,也没有因为他在派出所工作招摇撞骗,你这话说得不投机。”妻子压低声音说:“我们家粘了四弟的光,你想想,要不是四弟,我能去完小代课吗?听四孃说,开放校长给四弟的关系不错,还常送礼物去,开放校长那个店子,一直没有交治安管理费,这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哦,原来是这样……”我心里豁然开朗,“怪不得校长没有在我们面前耍威风,多半是凭这层关系。”嫱嫱见我们越谈越惊吓,便把话题转开了:“妈妈,来我教你学拼音,一会儿你就没有烦恼的。”于是妻子便在女儿的指导下学习起来。
第二期开校的时候,四弟果然调到别处工作去了,妻子不敢去学校,叫我先去探明情况再定舵。我来到学校,好多教师围着开放校长摆龙门阵,我始终搭不上腔。有几次闪到校长面前找话说,可他的目光始终不向我投来,最后我只好到圈子外面眼巴巴地望着。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了他,他很生硬地说道:“我又没有喊她不来……”我回到家里给妻子说:“校长同意你去代课。”妻子听了很高兴,还表示:“我一定要好好干,不辜负领导的期望,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争取把学生教好。”我的顾虑被妻子的欢乐打消了,朝着她很机械地点了点头。
开校后,妻子的担子比以前更重了,经常声音都是沙哑的。开放校长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你不是教书的料,单凭你的嗓子就过不倒关,你这样的声音,小孩子们接收语言知识?”妻子不住表示:“请校长放心,我以后把声音放大些就是了。”但是,妻子的声音始终提不高,我便利用空堂去替她教学,不久我又被校长“请”到了办公室,他指责我:“你搞的是九年义务教育,担任的是正规教学班的工作,怎么可以分散精力去教学前班呢?我有言在先,影响了教学质量要拿话来说!”我被吓着了,从些再也不也去顶妻子上课。这时,校长对妻子的教学“关心”起来,常常到教室外面去听课,结果甚微,缺点倒有一大堆,每次妻子都表示要改。我觉得妻子很受气,劝她不干了,她总是笑着说:“我不是专业教师,领导说三道四在情理,现说,每个月有两百块钱的工资,你算算要买多少粮食?”我不好打消妻子的积极性,准备到学校把有些余留问题处理好,首先我便去交煮饭的电费,开放校长说:“早都该交了,老师们很有意见,我看你们还是最好不用电煮饭,免得分散精力影响教学。”我给妻子商量,好同意了:“领导说得对,就按他的意思办吧。”
校长对妻子的态度冷谈了,可对秦大娘和高幺妹越来越热情。一次,县卫生部门要对幼儿教师进行体检,费用由学校承担。她们两个都去体检,还叫妻子一个人看着两个班的学生。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对校长的态度也不好了:“开放校长,我妻子算不算你校的幼儿教师?为啥不安排她去体检?要是有病传染给学生,你能负这个责吗?”开放校长也不客气:“……有病?有病就回去吧!他这个年龄,干一天算一天,我们要培养长久的幼儿教师,你婆娘什么证件也没有,学校经费吃紧,为尚不给学校节约一点体检费?还有,她是劳动都,吃得饭干得活儿,有啥病?如果有病的话,还得怪你不关心她。”听他这一席伤心的话,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共同语言,转身冲出了办公室。妻子见我气色不好,估计我顶撞了领导,当她得知详情后,依然笑着说:“领导是对的,看样子我也没有病,别去没事找事。你的脾气要改,把目光放远一点,不能为小事生气。”
“六一”节快到了,镇上要求各学校推出节目参赛,而且必须要有老师的节目,这个任务交给了学前班的老师和几个年轻老师。从此,妻子便和年轻人一道排练舞蹈《我们的生河多宽广》,她很欣慰,在路上哼着“一条大河……”“什么‘大河’‘小河’的,你太累了,歇歇嗓子吧。”“我很快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当姑娘时。”从此,我便尽情地让妻子去欢乐。几天过后,节日排练出来了,试演的时候,教师都夸妻子的舞姿优美,但是汇演过后,我们学校没不拿到名次,教师们都很惋惜,开放校长还对人说:“……年轻人太少了,苏仁花那种半老徐娘上台,哪还能吸引评委?骨头硬了,不是舞蹈的材料。”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没有拿到名次全怪妻子,我想声明两句时被妻子拉住:“算了,本来我就不如年劲人,何必去呈能呢?”这样,我们在紧张中度过一期。
下学期开校的时候,妻子主动起来,估计这期学校要解雇她,便首先去找校长说情:“开放校长,你再让我干一期吧,我女儿快初中毕业了,我想找点钱存着她读高中。”开放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这是你说干一期,到时候不要怪我不人情。”“不会的,当然也不是绝对的,你也可以随时解雇我,干得好的话,他也可以留用。”“费话少说,就照你的意思办。”这一期,妻子的遭遇没有改变,但她每每时每刻都保持欢乐的态度,还时常劝我:“人要活得有精神,其实我比你们自在,不代课了回家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我本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有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你听听吧,好多人叫我蔡老师哟,就凭这点,我就没有悲伤的理由了。”
期末开总结会的时候,开放校长宣布妻子下期不代课了,坐在前面的秦大娘和高幺妹似乎很高兴,再看看坐在屋角的妻子,没有一丝愁苦,这好像是她预料中的事,依然笑眯眯的望着主席台上的开放校长。
散会后,妻子把东西收拾在早已准备好的背篓里,临走的时候,还到办公室门口向领导道谢:“开放校长,我走了,谢谢你两年来对我的关心照顾,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希望你以后常到我们家来作客……”我在妻子后面眼泪直往肚里淌。
一路上,妻子感到特别轻松,依然有说有笑的,我困惑了:难道这是一种解脱?不过,我总认为妻子的欢乐是短暂的、空虚的……


13 运气
1997年下期,快开校的时候,我收到开放校长的来信,说把我调到三路村小去任教。简短的文家犹如晴天霹雳,在不是妻子在旁边的话,我会“哇”一声哭起来。妻子看了看信,也很生气:“看来开放校长是个小人,上期你因为我的事常常得罪他,这是拿小鞋给你穿。现在你得冷静,好好去找她谈谈,千万不要发火,别人握着刀把,硬上是不行的,去谈点好话吧,争取把你留在完小。”“我个年头,光凭嘴有什么用?”“你的意思送礼品,这是人之常情,可我们把家清了,也不有人家瞧得起的东西,看来还得打肿脸充胖子。”“去借行贿?我不干,他的味口大得很,子弹小了打不中,我得打他硬上!”“你千不能……”正在这时,母亲来了,她告诉我们一则喜讯:“四弟又调到镇派出所来了,你们有啥难事就找他吧。”一听这话我觉得运气来了,决定先去找四弟。妻子说:“你不必去找四弟,这样的消息开放校长早知道了,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我觉得这话有道理,说不定又会请妻子去代课哩。
第二天,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开放校长对我说:“三路村小另派了老师去,你还是留在完小上课吧。”我高兴起来,等到办公室只有他一个的时候,我才把心里话出来:“开放校长,我的家庭经济不理想,还想让苏仁花代课……”我的话未说完,开放校长不住摆手:“不行啊,现在学前班的娃儿减少了,学校没有经费开支代课金,你另想办法吧。”我离开办公室时,见秦大娘和高幺妹依然来了学校,才知道开放校长已横下心不让妻子代课,秦大娘和高幺妹对开放校长依然很亲热,都娇声娇气地说:“校长,给我带一包卫生巾。”、“校长,给我带一瓶高级香水。”……开放校长说:“我的店子早关门了,你们去找别人做生意吧。”哦,原来开放校长的小卖部没有干了,现在四弟就是所长、局长也管不了他,难怪不买我的帐,从撤消调令看,还算有点人情味,多半从头顶看到脚跟才这样做的。我这样想着,反而心里渐渐轻松起来。
回到家里,妻子见了我的神色很高兴:“看样子你的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又叫我去代课?”“没有,这些的学生减少了,教师有多。”“你不必去求人,我已经选好了门路,你大舅子要出去找工,他那头怀孕母猪叫我们赶过来喂。”我考虑到现在市场上猪崽五块多钱一斤,运气好的话很有赚头,所以竭力支持她:“好,我配合你,我就不相信运气还没有到我们头上。”
妻子选了一个吉日,呼了一个三轮车去把母猪拖回来了。在她的精心饲养下,十多天后就产下了八头油光光的猪崽。全家人都很高兴,都说我们的运气来了,快打翻身仗了。到满双月的时候,每头猪崽都不下于五十斤。我们打算出售时,那些老养猪户都劝我们,还要喂大一点才能赚更多的钱,还有喂三月猪的哩。我们听了别人的话,将猪崽继续喂着,一有空妻子就赶它们到户外打新鲜空气。一天,开放校长和学校总务开会路过家门口,逐步看了很久这一群猪崽,这个说要管大钱,那个说蔡老师能干,说得妻子心花怒放。在学校的时候,开放校长常笑眯眯盯着我,偶尔还夸我一两句:“……真能干,看来你们快发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酒哟。”我无意中回答道:“当然……当然……”
眼看猪崽都快成架子猪的时候,我们决定出售。运气不错,碰上每斤五块三角六的好价钱,八头猪崽一共值了二千五多块,这是我家的第一笔大收入。妻子捏着一大把钱乐得合不上嘴,冷静下来的时候便对这笔巨款作了安排,首先是孝敬老人,然后准备把钱存着留给嫱嫱读高中。嫱嫱建议:“现在好多家庭都有彩色电视机,我们去买一台吧。”我和妻子觉得这个建议对,于是便凑了点钱去县城花了二千八百五十元买了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这时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了,爷爷和父母他们夜里有了新的娱乐天地。这时妻子后悔了,她对我说:“应该让老人们先享受,免得他们天天夜里跑路。”嫱嫱也说:“把彩电抬到奶奶他们家去吧,我们上去看不怕摔跟头。”我同意了,可老人们反对,说啥也不准把彩电抬上去。最后我说:“等下一窝猪崽卖了给老人们买一台。”
到学校的时候,开放校长没有夸我了,而且表情也是九十度大转弯。我时我才想起办招待的事,于是向领导们解释道:“这一窝猪崽的钱全花光了,买彩电后还欠了帐,等一窝猪崽收获后,我一定办你们的招待。”开放校长的脸上没有理想的表情,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是不会占小便宜的,你得把教学工作搞好,听说你那个班的教学质量下降了,得引起注意。”我觉得今年家里有这样大的收入,功劳全在妻子,我偶尔也帮点忙,那是微不足道的,因为我全身心投入教学,还没有质量下降的迹象,听开放校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倒觉得空虚起来。不过总认为自己应该有一定的生存空间,所以没有向他表白什么便走了。
我和教师们相处得很融洽,他们都佩服我水平高,知识全面,遇上问题都来向我请教。特别是那些青年教师,我除了教给他们教育教学技能以处,还教他们的人生哲学、处世哲学,他们都觉得这正直,所以有话都爱给我讲。我觉得能遇上一群情投意合的人也算运气,他们也很关心我的家庭情况,猪崽卖了以后,我去称了两斤干葫豆,买了一瓶火酒招待他们。开放校长知道这件事后,说我汹酒搞小团体主义,批评了我不说,还把这件事告到了教办。我服气,也顶撞了他,从此,我们之间的语言更少了。
回到家后妻子劝我:“现在这个社会,得罪了领导可不得了,你要在领导面前多说好话,让人家相信你,你才能有平安的生存空间,要不,别人会专挑剌,你再有能力也等于零。”我的火气出来了:“我怕什么,凭能力吃饭,凭水平工作,凭良心办事,行得稳坐得正,哪个也奈何我不了。”妻子也很耐心:“你的想法错了,现在有能力的人有的是,你是一块金子,人家不用你,埋在泥巴里有什么用?再说,按他们当领导的话说,教小学要不了多少水平,只要你驯服,就是好教师。我代课两年,这一点是清楚的,现在领导希望的是听使唤的人、肯孝敬他的人,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理论和妻子辩驳了,等待着她给我拿主意。妻子接着说:“等下一窝猪崽卖了,除了给老人卖彩电外,对领导也应该有表示。其实这是违心的,但这是社会风气,你改得了吗?”我没有语言,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窝猪崽快临产的时候,母猪突然病了。我不相信我的运气到了尽头,便急急忙去找兽医。回来的时候,见时候不早了,便拼命往学校跑,在路上的时候,遇上一个学生摔在田里,我把他送回家后才跑到学校,这时刚打铃,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迟到。开放校长见我满头大汗,对我又产生了误解:“你这样哪像教书的?辞职回家养猪算了!”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经过兽医诊治后,母猪保住了。这时大家的心都平静下来,等候着猪崽出世。几天过后,母猪产崽了,结果令人很失望:才产两头猪崽,而且又小又瘦。就连母亲也很着急,说道:“母猪太不争气了,人还一胎生两个、三个的,把它宰了算了。”我说:“这都怪我的运气差……”妻子说:“主要是配种的时候没有把握好,我们的养殖技术还存在问题。”不管怎么样,现在已定局,看来我们得亏本,别说办别人的招待,连承诺给母亲他们买彩电也泡汤。妻子马上找了绳子和扁担,和我一起把彩电抬到了母亲家里,竟管老人们都拒绝,我们始终不肯把彩电抬回来,我说:“家里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我会修理,修好后将就看吧。”嫱嫱也说:“看黑白电视还不会影响我的视力,现在我要考高中了,没有时间看电视,彩电放久了还容易坏,您们就要再拒绝了。”母亲他们只好把彩电收下,并叫嫱嫱有空去看。
到学校的时候,很多老师都关心我的养殖业。当他们知道情况后,没有不摇头的。这风声领导也闻到了,他们则表现出高兴的神色来。多半是出于好意,让我对养殖业死心,好全身心投放教学。妻子更想得周到,叫我带两包“红梅”烟去撒几圈,再三给我说:“你许了领导的愿,说这窝猪崽卖了办招待,现在看来不行了,就这样表示一下吧,要注意说声‘对不起’。”我把烟带到学校,见领导们抽的烟更高级,办公桌上还甩有好些别人给的烟,老师们抽的廉价烟,有时还几个人打伙抽一支,我准备把烟散给他们抽。但是也不由自主地给了一支给开放校长,他看了一下扔在办公桌上。老师们的态度不同了,得到我给的烟后如获值宝,闻了闻才点燃,接着便深深地吸一口,烟雾的利用率可以说百分之百。他们过了烟瘾后,我再给第二支的时候,没有人要了,都说:“你不很富裕,我们下不起心再抽了。”我很感激他们,觉得与这些贫民百姓打交道很充实。
到期末的时候,我的运气来了,我班的学生成绩名列校区第一。总结会上,好多人都得了表扬,我领导从没有提到过我的名字。没关系,照以往的惯例,获得第一名的有三十块钱的奖金,等到那个时候我再高兴吧。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宣布发奖,开放校长说本期经费有困难,获得第一名的只能给五块钱的奖金。一听这话我的心凉了,坐在下面神气不起来,回过头来一想,五块钱也好,这也能体现我的成绩。结果发奖的方式也改变了,不像以往那样上台领奖,开放校长还要叫大家掌声鼓励,这次发奖是散会后我到办公室去领的,得到五块钱和一张奖状后也没有得到鼓励的话,只是开放校长说了一句:“你运气好……”
回到家里,妻子见我拿着奖状很高兴,马上舀了米汤把它端端正正地贴在墙上,还好,她闭口没有谈奖金的事。嫱嫱放学后见我有成绩,夸我有能力,我说:“不是爸爸有能力,而是运气好。”


14 嫱嫱进高中
1998年秋,嫱嫱以竹石初中最高分的成绩考入了大山中学。
我们一大家族的人都来庆贺,都说嫱嫱能考上重点中,为我们高家争了光,无论如何得表示一下。这个拿五十元;那个拿一百元,凑在一起已有八百多元。嫱嫱对这样的祝贺方式不感兴趣,她对长辈们说:“您们的心我领了,现在大家的经济都很困难,这样资助我不好,反而会增加我的心里压力,我想得到的,就要大家和往常一样的对待我。”来庆贺的亲人们散去之后,我和妻子遵照女儿的意思,把礼金变换一种形式去退回去了。
嫱嫱快入学的时候,我想起了学校总务的一句话,他儿子是威中办公室主任,以后子女进高中的事包在他身上。我想把嫱嫱安排到重点班学习,现在只有去找总务了。这一天,我怀着希望去了县城,经过打听找到了总务的家。这时,只有他不懂事孙子和他在家,在再好谈私事不过的。总务把我迎进屋,以前那种热情全然没有了,而且只摸出了一支烟自己抽着。我想,嫱嫱考上威中的事他肯定知道,所以总想等他先发话。结果,他始终没有提到考学校的事,偶尔问问我的猪崽赚了多少钱。我说:“母猪不争气,早卖了,现在家庭经济又困难起来。”他总是不信我的话,总说我和妻子一工一农,辈子不穷。我们呆了好大时辰,始终扯不上孩子读书的话题。我看时间不早了,便直截了当把来意说出来:“现在我女儿已考上了威中,还得靠老总帮忙……”他也很坦然:“你女儿上了分数线,来读就是了,还帮什么忙?”“听说威中有重点班,我想凭这个关系送女儿进重点班学习。”“哦,听说有……不过老师们有意见,据说重点班撤了。退一步说,她有看自觉性,成绩好在哪个班读都一样。”“麻烦老总,您问问陈主任,要是威中有重点班的话,千万留一个名额。”老总没有明确表态,一个劲地喝茶抽烟。过了好大一会儿,我们便又拉起家常来,这一轮他唱主角:“别提升学的事,我儿子这一阵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局长找,一会儿科长请,就连县大老爷也打电话来。”老总说着,从矮组合柜里拿出一件礼物来,“你看看,这是人家总的千看人参,别看它像个苦蒿老壳,价值在两千元以上,看不出来吧。”“那么贵?”我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鼻尖上闻了闻,觉得没不什么特别的,但起码领悟到一点,来找他儿子办事的都不是一般人,多半都带了贵重礼物。像我这样两手空空来的,恐怕还是第一个。俗话说黄金有价情无价,就凭我们这点感情能打开这把锁么?我越想越复杂,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终于坐如针毡,站起身来向老总道别。他没有挽留我,也没有听到宽心的话,我冷冷清清地下了楼梯。
在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竹石初中的校长李纪元,他还先伸出手来同我握手,随后是一席奉承的话:“你女儿真行,为我们竹石初中争了光。你的选择是英明的,曾加伟自高老大,把女儿送到严中去读,结果连沙平中学也没考上,我看他是自讨苦吃!现在你女儿进了威中,还要争取进重点班,以后考本科名牌大学十拿九稳。”“不是威中不分重点班了吗?”“那是骗人的,威中每一届都有一两个重点班,不过要特殊关系才能进去。”
回到家里,妻子很有预见性:“看你那个样子,事儿肯定没有办好。我说嘛,你那样徒手到处跑,还有不碰壁的。”妻子把我带进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品来:“这里面是一瓶‘全兴’特曲,四十多块,你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带。”
第二天,我提着礼品又去找总务,也只有他祖孙两在家。老总对我更热情了,倒了一杯开水放在茶叽上,然后靠在我旁边说:“我给我儿子打了电话,听说威中今年又分了重点班,你的事我给他说了,他说尽量帮忙。”一听这话我不停地感谢老总,我没有送过礼物,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也只有几句实话:“这酒是我妻子买的,‘全兴’特曲,四十多块钱一瓶,麻烦你转交给陈主任,这么贵的酒估计好喝。”老总一听这话不是滋味,便把话题转开了:“你女儿要进重点班很难,做好两手准备吧,要是不能进重点班,我儿子也是会照看她的。”他这话说出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语言了,我便学着他的样子,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一会儿,老总夫人回来了,她一手提着一个大包袱,背上的背篓里也是满载而归。她的孙子喊道:“奶奶,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她哟。”“我刚从你爸爸那儿回来,他现在很忙,过两天再回来看你。”他们三人进屋后把门关了,除了此起彼伏的笑声以后,隐约听见老总夫人的一句话:“别再找麻烦了……没有搞头……”过了很长时间,他们三人才出来,老总也介绍了我:“这是我们学校的高老师……”老总夫人朝我点了一下头,便进另一间房间化妆去了。我实在无聊,只得告辞。
9月1日,我把嫱嫱送去了学校,她被分到2001级4班。我认为这就是重点班,探头往里瞧,看样子多数是农村的孩子,有的穿着烂衣服,有的打着赤脚,从这些迹象看,这个班肯定不是重点班了。我又向外面那些家长打听,一般人都说8班才是重点班。不过我还有一线希望,因为老总说过,无论女儿在哪个班,他儿子都要照看。所以,我急切想找到这个办公室主任。走了好多个办公室,终于看见他了,原来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酷似他父亲。我不敢接近他,等他忙完工作后我在门口才敢和他讲话了:“主任,你好……”他朝我点了头后,绕过我走了,我追上他:“主任,我是高老师……”他边走边说:“哪个高老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和你父亲在一个学校的高老师呀。”“哦,你找我父亲呀,他多半在家,你去吧。”“不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有什么事?”我连忙把要说的话倾诉出来:“我女儿高嫱嫱,今年考上威中,她是我们那里的高才生,想进这里的重点班学习,可是现在被分配在4班,希望你……”我的话未说完,这个主任早已不见踪迹。这时我才明白,老总根本没有把女儿读书的事给他儿子说。我又只好到4班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见贫穷的女儿坐在最后一排的寒酸样子,我的心都碎了,总觉得自己有罪,是一个懦夫,没有给女儿奋斗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对不起她的的确太多太多了。我悲伤了好一阵,女儿出来了,她对我说:“爸爸,您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要不妈妈又回盼你的。”我没有脸正视女儿,留下了一句话:“你要注意身体,爸爸、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我实在说不下去了,疾步离开了心爱的女儿,到校门口的时候,眼泪才流了出来。擦开眼泪回头望,女儿还站在那里朝我挥手。我走出校门后,觉得我失去了好多,心里一阵空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精神支柱。我到河边吹了一阵风,目睹了一阵向东流去的浑浊的清溪河水,聍听了一些无聊的嘈杂声后,头脑才渐渐清醒过来。
当我正准备朝大街上走了时候,被人叫住了:“郢文,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头看时,见是小时候的好友润槐。听说他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他还不如一个小学生的水平,从小就没有好品行,但是别人从做生意到办厂,毛算就有六、七个厂垮在他手里,人却越长越大,垮一个厂发一笔大财,那里有不富的,共产党很相信他,多办也是他会找钱的缘故,上至大山县,下到清河市,县长、书记他都喊得响。原来我根不相信“有钱能买鬼推磨”这句俗语,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理。我平时看不惯这些财大气粗的人,今天看来躲不开了,还是应该把自己的尊严拿出来,昂着挺胸到他跟前:“送我女儿来读书。”“读书,哈哈哈……现实点吧,读啥书哟,只要会找钱就是大哥。”我想压倒他的气势:“现在我女儿在威中读书,大学生的材料,可以吧。”“大学生怎么样?大学生能找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我一天的消耗。就说你吧,能拿多少钱一个月?”我夸大其辞:“六七百……”“嘿嘿嘿……”一阵笑声之后把我贬得很低,“那几个钱还不够我打一场牌。”这时,有几个袒胸露臂的黄毛姑娘过来了,这个拖着他的手,那个扒着他的肩撒娇,游老板前游老板后的喊过不停。我很恶心,把脸调开了,润槐对我说:“走吧,去潇洒,我办招待。”我瞟了他一眼走了,身后还传来难听的声音:“你女儿别让她去读高中,白费钱……”我不敢回头看这一群垃圾,疾步迈进了一条不巷。
这时,迎面遇见了秦跃飞,他是我初中的同学,前几年考上中专,在裕民农校毕业后分到县农机公司当经理。我招呼他时,很久才把我辨认出来:“你是郢文,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又老又瘦哟,目前在干什么?”“教书。”“也好,饿不死。你到县城里来做啥子?”“送女儿到威中。”“我女儿也刚进威中。”“几班?”“8班。”我打算求他:“听说8班是重点班,帮个忙也把我女儿转过去吧。”“不行啊……”他边说边走了,一直到身影彻底消失也没有回过头来。
我打算回家的时候,又在大街上碰上了老总,他试图想躲开没有逃掉。我拦住他问:“我女儿的事你给主任说了没有?”“当然说了,他说尽力照看你女儿。”“那他知不知道我女儿叫啥名字?”“这个……多半知道吧,没关系,要是不知道的话,问一下就不清楚了。你放心,我们好歹是同事,能不帮你的忙吗?”“我代表全家人谢谢你。”我还要说什么时,老总像是很忙的样子闪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不住摇头。
在回家的路上,也有人问我的行踪,我怕别人说我送女儿读高中是笨蛋便把话题转开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人们的灵魂扭曲还是我选择错误。
回到家里,我敢面对妻子大声说话了:“女儿终于进高了。”幸好妻子没有过问重点班的事。


15 没事找事
嫱嫱去读高中以后,我和妻子都感到很寂寞,常常用没事找事的方式取乐。
新学期快开始的时候,我想到街上去找点生意做,妻子说:“你别没事找事,安心做好下学期的准备工作吧。”竟管这样,我还是去了街上,碰见大舅子正在做扫帚生意。这时我有了眉目,新学期开校后,学校要买成百上千把扫帚,何不叫舅子把这个生意揽上?报名这天,我找了总务,他对舅子卖扫帚到学校的事不置可否,于是,我叫舅子挑了几十把扫帚去,比市场价低卖给了学校。舅子觉得这样洒脱,决定把剩下的几百把扫帚都卖给学校,并事先把货放在了我家里。这到学校的时候,总务把我叫去了:“你不要再挑扫帚了,学校在别的地方订购。”我说:“价钱低一点嘛,我又不是想占学校的便宜。”总务很生气:“你别没事找事,这事不要你操心,校长已经决定了。”隔了一天,有两个人挑着两大担扫帚来,我发现这批货质量很差,秸秆少,不少把子已经散开,跟扇子一样薄。我问他们多少钱一把时,都不肯回答我,交头接耳地笑着走了。第一天就是大扫除,开放校长朝着学生吼:“咋搞的?几块钱一把的扫帚刚扫就整烂,损坏了的要负责!”这一听这话惊了,舅子那样优质的扫帚才枇杷钱一把,几块钱的单价从何说起?回到家里,我看着舅子那一大堆销不出去的扫帚发愁,总想找校长和总务把这批货处理下去。妻子劝我:“你别没事找事,你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还是叫树生挑到街上去吧。”结果舅子没有空来挑货,还是我和妻子利用空时间把货挑到街上去的。一路我路过行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开放校长把我喊住:“喂,这一阵你不像话哟,有人看见你在做扫帚生意,我把话说在前头,要务正业,不要损了教师的形象。”对他这一席我装着没有听见走开了。
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发现班上桌凳破损严重,不少学生坐着三条腿的凳子常摔跟头。我从家里带了爷头、锯子、铁钉之类的去学校,放学后加班修整桌凳,大老远看见开放校长朝这边来,心想肯定会受到夸奖。出乎意料,他到我跟前说话依然生硬:“谁叫你修桌凳的?安心备课辅导学生吧,桌凳我会找人修理,你别累坏了身体。”他这后半句话还很动听,我便收拾行李回了家。隔了两天,修桌凳的来了,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别说干活,就是走路也吃吁吁的。这时别人才告诉我,那是开放校长的岳你,千万得罪不得。
教师节到了,老师们议论着,今年学前班的人数多,肯定要多发些钱。这时总务过来听见了,他告诉大家,可能人平要发一百块钱。老师听了欢呼起来,开放校长听见了前来干涉:“只晓得进钱,钱一花光什么都没有了,我决定买纪念口。”大家一听都很扫兴,一个垂头丧气的。其实开放校长早有安排,听说前几天就一个生意人找了他,并且秘密小声交谈了半个多钟头,到现在谁都不知道是啥礼物。9月10日早晨,生意人扛着大口袋来了,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黄大衣。教师们议论着散开了:“我们没有打摆子,穿大衣干啥?”、“是呀,天气这么暖和,买大衣有啥用?”……开放校长闻到风声后说:“很快就要进入冬天了,我是为你们着想,一来可以统一服装;二来这批货难得,所以甘心错过良机。”生意人又吹:“这些大衣是高级面料制成的,又薄又轻又保暖,还不怕火烧哩。”说罢,他把火红的烟头放在大衣上,果然没有冒烟,也没有起洞。这时教师们有了兴趣,都围过去看他表演,一会儿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开放校长微笑起来:“这货很高级,才一百块钱一件,大家拿回家要妥善保管。”心爱的大衣到手了,大家都翻来覆去地欣赏,有的教师穿在身上扭秧歌;有的教师扮演杨子荣演《智取威虎山》;有的教师像部队首长那样发号施令……大家嬉闹了一阵后,又想起了生意人的话,准备用烟头做实验,最后还是只有齐仕敏勇敢些,他把烟头抽得绯红后放在大衣上,“区”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大衣上留下了一个窟窿。这时众人都慌了,叫齐仕敏去找生意人换。他到行政办公室时,开放校长说生意人早走了,总务叫他去追,齐仕敏飞速闪出了学校,他跑了很远,已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见生意人的踪影,他便向过路人打听,大家都很惊奇:“哎呀,你们上当啦,是个骗子,到我们村子里来才四十块钱一件……”齐仕敏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把外面的新闻告诉了开放校长,开放校长的脸色很不光彩:“你别道听涂说,难道你还怀疑我的眼睛不识货?尽干蠢事,自己造成的损失自己负责!”老师们也不服,纷纷拿着黄大衣去找开放校长,开放校长严厉起来:“吵什么?不宜好!别没事找事,有好心无好报,以后什么东西都不给你们了!笨蛋,别人说怕火是相对的,铁还会被火融化哩!……”教师不敢再惹他发怒,拿着黄大衣走开了,只好小声议论:“算了,拿回去当揩桌帕吧,好歹还有这么大一块布。”从此,再也没有人提黄大衣的事。
老木匠已经维修了一个多月,大部分班的桌凳依旧。今天就出事了,我班上有个学生坐三条腿的凳子被摔伤了腰,我带着直不起腰的学生去找开放校长,他还说我安全工作抓得差,我给他顶撞了几句准备把学生送回家时,他便主动起来:“你去上课,我带学生去医院。”下午这个学生就来上课了,他还给我说花了三百多块医药费。“这么贵?”我捞起他的衣服看,腰上贴了一块伤湿膏药,听说也只拿了两天的吃药。这时我才觉得开放校长这个家不好当,这样下去,学前班那点经费不到期末就会用光。下午我回家的时候,小老表来了,他是个手艺很高的木匠,我想请他明天趁是星期天去修我班上的桌凳,妻子也很支持:“是该早点把桌凳修好,别苦了孩子们。”我不放心:“要是校长不给工钱呢?”妻子很慷慨:“就我们付吧,十十块钱不成问题。”第二天,我和小老表去了学校,我们两个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才把我那个班的桌凳修好了。小老表见学校的桌凳太陋烂,决定帮几天忙。星期一我们来到学校,开放校长把小老表驱逐了:“谁叫你来的?快走!”随后又指责我:“看牛娃都把牛卖了,这里是谁做主?自不量力,我先说,干了活儿不开工钱!”我说:“我从来没有想工钱的事,白干该可以吧。”“你目无领导,不要破坏学校的统一管理。”我攥紧拳头,很想朝他揍过去,想着妻子的告诫,我无声无息地闪开了,回头对小老表说:“你回去吧,昨天的工钱我开。”小老表背着工具走了,开放校长的态度才和蔼起来:“你的心是好的,别为我操心,相信我有能力管好这所学校。”
我们学校的教室确实破烂,老木匠师傅还没有修好桌凳,房上已是百孔千疮。下雨的时候,同学们只好拖动桌凳摆开漏雨的地方,碰上阴雨绵绵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打着伞上课。面对这种情况,教师们多次向开放校长反映,他总是说:“不忙嘛,我早请了师傅,现在他们正忙,等一段时间就来。”有的老师等有及了:“翻房子这类的活儿好多人都能干,随便请点人上房吧。”开放校长不同意:“我得找专业人员上房,高空作业开不得玩笑。”一等二等,不见专业人员来,我便向开放校长提议:“要不,就叫我们这批年轻力壮的老师干吧,工钱随你拿。”其他老师也同意,可以挣点外水钱,他们也这样竭力要求着。开放校长打起官腔来:“……不可以,你们的安全谁负责?这样影响不好!”于是,我们只好等了。快到期末的时候,老木匠总算完工,请来的盖房师傅也来了,原来是姓李的开放校长的老表两兄弟,开放校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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