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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9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同上


16 种姜
种姜的季节到了,前两年很多人种姜发了财,我给妻子商量,决定也种一两吨姜。妻子同意,只是苦于没有本钱。镇里有个好政策:为了大办喜励农民种姜致富,每个户头信用社可以贷款2500元。我和妻子决定,家里的千把块钱留着女儿读书,去信用社贷款买两吨姜种。
第二天,我兴带着私章兴致勃勃地去了信用社。这里已经拥挤着很多来贷款的人,我好不容易钻了时去,见放款的是老熟人秦发科,这时他正在给几个大老板谈话,我不停要地打招呼他没有理我。那些大老板贷的数目不小,都是好几万,好像很容易,一张条子几句话就把钱提走了。我到窗口的时候,情况变了,秦发科说要房产证和身份证才能贷款,我说了很多好话也不顶用,最后只好回家把房产证和身份证拿来。秦发科还是不放款,说要夫妻两人一齐来才办理手续。我便回家把妻子找来,挤到窗口的时候虽然觉得累,但总算钱快到手了,所以依然满怀激情地望着里面。秦发科把我们的证件收去,审核了一下,摇着头把证件还给了我们,并说:“你的身份证过期了,不能办理……”我说:“我人都在这里,是最好的身份证明,你是认识我的,就广开一面吧。”“不行,这是规定。”我刚退出来时候,大老板润槐来了,老远秦发科就亲候着:“你好、你好……还有闲心到这小地方来,我们信用社的钱还没有你腰包里的钱多啊。”“说得哪里去了,这一阵我的资金周转不过,暂甩五万来吧。”“没问题,到里面来喝茶,待会儿我就办理。”……我想去粘润槐的光,妻子拉了我一把:“算了,人家按政策办事是对的,还是去另想办法吧。”我心里很难受:“按政策?对我们这些穷百姓哟。”
在大街上的时候,妻子建议:“四弟在派出所,去叫他开一个身份证明看行不行?”“可以,我们去试试吧。”我们来到派出所,四弟因工外出,说要下午才能回来。无论怎么声明我们是四弟的哥哥嫂嫂,办户口的也不开恩。我们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别人是在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于是决定等四弟回来再办理。已经中午了,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两人慌了荷包里都没有钱,只有靠在派出所外面的墙根下盼望。这时有个中年妇女从派出所里来,见我们很狼狈,觉得可疑,便过来管闲事。我们向她诉说了苦衷,她巴掌一白打起主意来:“何必在这里老等?花点钱就把事办了。我给女儿改名字,十张红票子就搞定了。”十张红票子,吓得我们缩得更小了,没有与这个妇女多谈,便朝大街上走去了。
我们在这个店子里逛逛,那个摊子前站站,不知不觉就下午两点过了,于是便决定到派出所去找四弟。我们路过大餐厅门口时,昔日高中的同学童绍明面红耳赤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腆着大肚子满脸通红的镇里的干部。我生怕他不认识我,便一个劲往侧面躲,他倒把我看见了:“玉娃,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明了意图后,他不住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操出来。现在是找钱不费力,费力不找钱,贷款种姜是有风险哟,你得慎重考虑。”他给了我一支烟后,拍了拍腰包又说:“要不,我借一万块钱给你。”妻子忙说:“算了,贷款手续我们已经办好,就不麻烦你。”童绍明挥着手走了,我点燃烟抽起来,发现档次高,是“红塔山”。这时我想,像童绍明这种在镇里还没有啥地位的人都抽这种高级香烟,镇长书记抽的不亚于“大中华”。他也算运气好,政府搞撤乡并区、撤区并社、撤社并镇……撤过去并过来,不但没有精简人员,反而使机构更臃肿,原来我还真有点为他这一批人担人,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别人已经稳坐钓鱼台,还是多考虑自己的事吧,这时我和妻子才回过神来决定去找四弟。我们到派出所等了一会儿,四弟回来了,在他的介绍下,我们得到了户口证明。当我们高高兴兴地来到信用社时,秦发科说款放完了,叫我们明天再来。于是,我们两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一人喝了一碗早上剩的冷稀饭后便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第二天该上课了,我便去学校请假,开放校长不同意:“要误正业,别为了私事误了几十个学生。”我说:“我的课已经给空堂老师调了,不会影响孩子们的。”“这也不行,空堂老师要改作业,你让你婆娘一个去办理吧。”“不行啊,非夫妻两人不可。”这时有些老师为我说话:“学前班的秦大娘我高幺妹这些,经常请假一天两天不来,难道郢文这种骨干正式教师还不如代课的?他的课我们顶了。”最后开放校长不置可否,我便趁机离开了学校。
我和妻子到信用社的时候,等了很久才挤到窗台前,秦发科点了点头又摇头:“证件不真实,要单保人……”我有服气,顶了他几句,秦发科多办是这里的小头目,便对我打起官腔来:“我这是对你负责,这是党的政策,我们要严格按上面的指示办事,这样才对得起人民给我的饭碗。”我瞪了他一眼只好出来找单保人。正当我们着急的时候,学校总务来学校存款,他和秦发科很熟悉,一见面就有龙门阵摆,我觉得总务是最理想的单保人。我找到他时,头摆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经济问题开不得玩笑,你去找别人吧。”我们只好去找四弟,运气不好,四弟又去执行任务去了,现在唯一可靠的只有童绍明,我去找他,他很主动,把我带到了信用社,在人圈子外面朝里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我说:“你进去吧,没事。”我到窗口的时候,秦发科很热情,我便“顺利”得到2500元贷款。
我们得到钱以后,便急急忙地去买了两吨姜种下,第天放学后,我都要到塑料大棚旁边去逛逛,对这小块姜地抱着无限的希望。来年开春后,很多姜农都说今年要亏本,我也觉得运气不好,种头一年就栽,的确华不着。妻子安慰我:“现在姜还埋在地里,盈亏是个未知数,即使亏了,我们的本钱少也算不了啥,别提那些种百十吨姜的有多着急。”于是,我便耐心等待着收获。到挖姜的时候,把薄膜揭开一看,都傻眼了,姜苗如同癞子老壳上的头发,东一根西一根,看来亏本已经定局。我晚上睡不好觉,妻子醒来的时候劝道:“现在愁没有用,经济上已经受了损失,只有靠轻松快乐的精神状态来弥补,要是身体又因此而吃亏,那损失可大啦。”我听了妻子的话,紧闭着双眼,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父母也很担心,说不要再去请人挖姜,尽量控制开支来减少损失。到挖姜的时候,父母和弟弟们都来帮忙,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我就去地里,妻子卖完嫩姜后给我带两个馒头回来,我在邻近的农户家里要一碗冷水,充饥后跑到学校,从来没有迟到过。
我到学校的时候,说今年的姜要亏本,很多人都不相信,特别是开放校长,还说话来烧我:“你为要叫苦,赚了钱没有给你借,办我们的招等吗还要你肯嘛。”这实话实说也来了麻烦,一天开放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训话:“你越搞越不像话,想钱都想疯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想钱?钱这个东西是想有就有的吗?就只种了一点姜,还亏本哩,再说,告劳动致富,不犯法吧。”他的资格依然很老:“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吧。头期你那个班的姚凯,期末没有来参加考试,我到总务那里查了一下,说少报了一个人。我再三打招呼,不要隐瞒学生人数,一百多块钱都把眼睛打瞎了?”我不以为然:“噢,原来是这回事,我告诉你吧,姚凯头期一分钱也没交,期末的时候他的脚扭伤了,我还到过他家,是他父亲不让他来考的,不信你去调查吧。”“我肯定要去调查,如果你乱干,我要严肃处理。”“我随时奉陪到底!”
后来,开放校长把场合排了很大,找了总务、工会主席、教导主任和总务一行五人到姚凯家去调查,看样子安心把我当典型。他们调查的结果我所说的一模一样,看来我一点问题也没有,他只好找点理由解围:“姚凯是你们班的差生,他不来参加考试对及格率和平均分都有好处,别为了争名誉打这些见不得人的小算盘。”“我又没有把他驱出考室,是他交亲不让他来考的,这事与我有何相干?”“关系可大啦,应该叫他父亲背他来考试,你现在吃亏了,学生的巩固率达不到,其他成绩一票否决。”“我是教良心书的,成绩让别人去说吧,我从没有考虑过我些问题。”这时围过来了许多教师,开放校长怕人打干帮,便把话题转了:“听说今天种姜的都亏本,你的运气不好哟。不要紧,留点老姜炖骨头汤喝,用嫩姜吵瘦肉再好吃不过了,还是享受一下吧。”这话还很动听,回到家里的时候,妻子比我聪明:“校长这话很有意思,我们就送他一点老姜、嫩姜吧。”我有点舍不得:“算了,我们都亏本,不打紧一点会更惨的。”妻子说:“反正是亏了,亏本打倒算吧,做点人情,也是不小的收获。当然,我不是叫你只送领导,老师们也该给一点,就叫他们在家里来拿吧。”妻子这样大量,值得我学习,第二天我便给开放校长背了半篓老姜、嫩姜去。齐仕敏见我在校园里大摇大摆的,把我拉到旁边说:“你这样送礼不好,待会儿我秘密给校长送去吧。”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开放校长笑眯眯朝我走来:“你的运气不好,学种姜就碰上亏本,我真为你担心。姚凯的事别提了,主要是老师们有意见,我必须从理边上做一下面子。你是我们校区的能人,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你,现在清白了,我还要号召老师们向你学习。”这一类阴阳怪气的话我听得不少,所以没有特殊的表情,只是偶尔点点头而已。放学的时候,我高兴起来,在校园里吼道:“老师们,要吃姜的朝我那里走!”听到吼声的人都笑了,大多数都说:“几块钱一斤的姜,我们下不起心吃呀,等你后赚了钱再来吧。”开放校长在办公室门口马上收起笑容退进去了。
姜收获结束后,我们盘算了一下,只管了一千二百块钱,要还贷款的本息,还差一千四百块钱。我们把多年的积蓄全搭进去才还清了欠债。这时妻子高兴不起来,说嫱嫱将来的学费有困难;我倒觉得轻松,因为全凭这次种姜,才免去了一场莫须有的处分。
不过我和妻子都表示,以后再也不种姜了。


17 《梦断人生》
我这个家始终富不起来,我便对人生产生了新的看法。
特别是母亲他们家更具体了:爷爷98岁了,还在干家活,一天不慎摔了一跤,现在卧床不起;父母都近七十岁了,也挑粪担上山;五弟智力有问题,只能干一些粗笨活儿;六妹也年满三十,生活一点不能自理,全靠母亲照顾。我们几兄弟,虽然每月也给点赡养费,但对母亲这样特殊的家庭来说是杯水车薪。有时我总在想,像母亲他们这样过一辈子,真好比做一场梦。
种姜亏本以后,妻子靠勤劳、检省增加家庭收入。蜂窝煤不烧了,她到处去捞柴煮饭;利用工余时间,满山遍野去捡红苕卖,虽然只有几分钱一斤,有时一次要值好几块钱,晚上睡在床上全身酸痛,为汗水换来的微薄收入常常在睡梦中微笑。母亲家更缺钱花,也跟着妻子出去捡红苕,每次出去走的山路不下于二、三十里,而且背上的收获越来越重,对于老人来说肯定受不了。妻子常帮她搬运,还劝老人:“妈妈,你年纪大了别出来,摔倒了容易爬不起来的,我多跑一趟没啥,就算是你的收入吧。”妻子总要把收获分一部分给母亲,她怎么也不肯收,硬要坚持上山,还说:“嫱嫱很快就要读大学了,要花很多钱,你们不富裕,还不知道要过多少苦日子啊。”妈妈的穷苦形象渐渐在我脑海中深化,我准备把她刻画出来,唤醒那些贫穷的人摆脱困境。于是我便构思创作,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主题定下来,取名叫做《梦断人生》。是啊,妈妈从年轻时候起,都一直有个美好的梦:希望将来过上好日子,现在她已儿孙满堂,照理说应该过上安乐详和的日子,可是她并没有,还在熬着痛苦争扎在温饱钱上,他的幸福梦破裂了,取“梦断人生”这再好不过了。妻子也很支持我:“你要写得真实些,写得动人一点,争取发表,到时候名利两丰收,我信相你有这个才能。”
其实我的眼看种姜要失败的时候就已经动笔了,只不过很零星,很草率,现在得进行补充、完善。从此,我没有休息时候间,把下课那几分钟也利用起来。有的老师看了我的底稿,觉得挺有价值,鼓励我继续创作下去。开放校长知道这件事后来干涉我:“你要安心搞好教学工作,你那个样子还想成名成家?够得累,别乱想汤圆吃。”他又拿我的部分稿子去看了看,不停地吐口水:“写得太差劲了,全是些鸡毛蒜皮的,谁看了都会头痛。依我看你写的内容太陈旧,哪个编辑都不会喜欢的。再说,凭你的水平想当作家,差得太远了!我告诉你吧,现在要多写当前的大好形势,多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把改革开放后那些勤劳致富的先进人物写出来,说不定还有一定价值,你这样下去,很可能成为一堆废纸,到时候还不是碰得头破血流了事。”我说:“什么勤劳致富?我还没有看见过,离了整人害人,恐怕很多人都富不起来,这方面我没有素材,写没有灵感,就实话实说吧,我相信总有人会同我一个观点。”开放校长奸笑着摇着头走了。
回到家里,妻子把里里外外的重担全挑了,叫我全身心投入创作。每天夜里,我加班到深夜,而且经常熬通宵,吃饭的时候也用左手捏筷子右手拿笔,忘我地工作着。妻子见我如痴如醉,才吐露了真心话:“我看了许多电视、报纸,你写的东西确实跟不上形势。现在宣传的是好的、先进的事例,你去揭露阴暗面,说不定还要出政治问题,我相信你的写作才能,但是文笔上要注意,起码不要写出反动的内容,还是多写光明一面吧,你看润槐这些人,明明是整人起家,现在县电台、电视台把他当成新闻人物天天吹,还是他是‘勤劳致富的带头人’、‘改革开放的模范’……好多高帽子哟,为了进稿费的话,你还是把笔尖转一转吧。”妻子虽我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得不反对:“你说得对,但是‘假大空’那一套我学不会,这多半是我们长期富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你跟我生活这么多年,应该晓得我的脾气,实事求是就是我的为人之道,搞创作,只有根据自己的喜怒哀乐去找灵感,违心去找笔下生花,我还没有学会。你别劝我,我搞创作不是为了成名,更不是为了进几个稿费,主要的是平衡我的心理,求真理,求奋斗方向。”妻子也没有多说:“你的雄心壮志难能可贵,但愿你的苦心能换来好结果。”后来,妻子更加体贴我,在我加班的时候,她总要陪在身边做针线货。
首稿刚完成的时候,开放校长经手去买了十二台电脑回来,并且又去找他的亲戚来把一间教室修整成了电脑室。他对老师们讲:“从下期起我们学校要开设微机课,大家要看护电脑,不能乱进微机室,这些机器价值两千多块钱一台,损坏了要照价赔偿。当时学校的郭老师和姚老师懂电脑,我求他们把我们的搞子在电脑上打印,他们乐意接受了,并利用空时间工作起来。没过几天,有两台电脑就坏了,开放校长知道后大发雷霆:“随教你们在电脑上办私事?那是学校的财产,是教学用的,两千多块钱一台的新机器,你们几下就整烂了,下期怎么开微机课?你们要赔偿五千块钱!”郭老师不怕事:“那些微机都是‘386’型旧机器,顶多也只有几百块钱一台,我们不去搞它也可能坏,你还是实际一点吧。”开放校长知道自己是外行便把怒火压住:“你不要乱说,有发票可查,损坏了东西要有个说法,不许来歪的,起码也应写检讨。还有,从现在起不准在上面打稿子,什么‘梦圆人生’?还是现实点吧,别再去做梦了,我就不相信麻雀变得成凤凰!”我只好劝郭老师停止工作,还替她写了检讨。
在现我只有用手工抄写。四五十万字的内容,可不是简单的工程,每天抄两万字也将近要抄一个月。这时我更累了,除了利用白天空时间抄写外,每天晚上要加好几个钟头的班。妻子不做针钱活了,准备给我减轻负担:“我是初中生,自以为写的字不差,我帮你抄一点吧,早点完工后你的心才安定得下来。”我同意了,妻子虽然抄得慢些,但字迹好认,我们两人一天要抄近三万字,大家都觉得累,便感觉很欣慰。其实妻子更辛苦,她除了里里外外操持以外,还要照顾我的身体,每天那一两个米锅蛋是少不了的。我不忍心独吞,硬要坚持共同享受优质款待,妻子每次都拒绝我:“你的担子更重,还有几十个学生望着你,身体垮了损失可不得了;我不同,脸朝黄土背朝天,休息睡觉自由自在,退一万步,就承认因为身体影响了生产,大不了影响一季收成,你所面临的是百年基业,影响的是一代不啊。”其实,在教学上我生怕别人说闲话,工作更加积极主动,这样,身体哪有不垮的,一天还差点晕倒在课堂上。开放校长来关心我:“你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自不量力,把教学工作搞好稳当些,不要再去胡思乱想,要是教学质量下降了,话可不好说哟。”我没有理睬他,依然艰难地走着我所选定的路子。
二十多天后,稿件抄写好了,为了有吸引力,我便启程到县城里去找喷墨打印机设计封面。我找了好久,也找到了好多电脑室,他们都不经营这我项业务,里面都坐满了人,多数是青少年在那里玩电子游戏,好多都是黄色的,我为得不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最后才在河北街打到了一家经营电脑业务的,花了二十元制作了一张封面,这个老板似乎很有预见性:“‘梦断人生’?单听这个名字就很烦燥,内容肯定很消极,多半是半途而废。”我没有信这些,回家后和妻子一道把文稿装订好,便匆匆去了邮局。虽然别人看不起我的稿子,但我觉得这是无价之宝,要了5000元的保价,花了二十多块钱的邮费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从此,我盼着出版社的回音,等啊等,等来的是泡影,出版社退稿后,还附了一封信,主要意思是内容不够健康。我彻底失望了,抱着“废纸”流出眼泪来。妻子蹲在我旁边说:“你不要悲伤,把作品留给后人看吧,在子孙后代面前,它是不朽之作,将来总会有人说你是成功的。”我听信了妻子的话,打起精神来,和平常一样投入了教学工作。我本想不把退稿的事告诉老师们,又考虑到还是面对现实好,起码开放校长的预见是正确的,结果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去。老师们都为之惋惜,开放校长却得意起来:“我说嘛,该吃啥饭端什么碗,你早听我的话,就不会造成那样大的精神损失。”我说:“我从来不想成名成家,业余爱好练练笔而已。”
我投稿的事轰动出去了,一次在镇里开教师大会的时候,不少人去异样的目光瞅着我,当然也有噪声:“嘿嘿嘿……”、“嘻嘻嘻……”、“呵呵呵……”难听死了,还有更难听的:“看他那个样子都不像……”、“自不量力……”、“看见过作家没有哟……”一时间,我躲在角落里害怕见人。
后来我想,我才是《梦断人生》的真正主人工。


18 爷爷去世
1999年底,四弟当上了本镇派出所的所长,正当大家人为之高兴的时候,爷爷病重了。
妻子对我说:“你从小爷爷就很痛爱,现在他老人家倒床了,你得好好孝敬才是。”我说:“现在老人已不能吃东西,说话也听不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负责送他到大医院彻底诊治,哪怕是能多维持他一天生命也好。”我到爷爷病床前,向守候在旁边正在掉泪的母亲说了我的意思,母亲摇着头说:“算了,医生说老人去世无颖,只等时间。你已经尽到孝心,别再去浪费钱,你爷爷曾说过,你是最老实的人,他在阴间一定保佑你。”我不死心:“爷爷苦了一辈子,我一定要等他睁看眼看我一眼,2000年快到了,就让老人把这个世纪度过吧。”母亲没有多说,只顾掉泪。回家后我给妻子商量,她同意我的主张,决定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拿出来送爷爷进大医院。
第二天我在去学校的路上,担心开放校长不准我的假,到学校行政办公室门外的时候,见到开放校长话到口边又收回去了。开放校长见到我非常热情:“高老师,你来一下……”我跟着他进了寝室,他拍着我的肩关心起我的家庭问题来:“听说你爷爷病危,你得抽时候好好陪陪老人,这是人之常性,喂儿养女就盼有人送终。”我顺口说:“我想请一天假送爷爷去医院。”“没问题,你去吧,请多少天都行。”我感激着开放校长出门来,他又把我抓转去,塞了一个大包袱在我手里:“……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你替我孝敬老人吧。”我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被他掀出了办公室。我跟科任老师交涉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
回家后,按照我的意图把老人送进了医院。这时,医院里来就诊的人很多,我们排在后面无法接近门诊。爷爷偶尔大声呻吟一两声,路过的医生护士无人问津。母亲和妻子都很着急,催我去找医生来急救。我找了好几个医生,最后只有一个来看了一下,语言令人失望:“还医他干啥,准备后事吧。”我不死心,鼓起勇气去找组织医生,他依然不理我,叫我到后面排好队。我说:“我是派出所高所长的哥,他爷爷病了,请你去看一下。”组织医生的态度骤然变了,弹簧般地站起身来,边朝外面走边说:“你怎么不早说……”接着,他命令了两个护士把爷爷抬进了病房,又喊了两个医生会诊起来。这时没有一个医生不热情,都爷爷前爷爷后地喊过不停。诊断生,组织医生叫护士给老人输最好的药,回过头又对我说:“真对不起,爷爷属老年性肺坏死,要说治好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只能延长几天的生命,看你们的意见……”我当机立断:“几天就几天吧,我要尽到自己的心。”“那好,我给老人安排最好的病房。”爷爷住进病房后也不安静,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醉鬼似的,撞进来还要行凶的样子,两个护士把他拖出去了,一个护士回头说:“是组织医生的娃儿,贩毒吃毒,上瘾了,你们别戒意。”后来,爷爷得到了安静的治疗,但是,病情丝毫没有好转,到1999年12月31日的时候,爷爷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老人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把他抬回去吧,就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母亲也同意:“就照医生的意思办吧,百岁的老人活了一生不能归家,那是我们作晚辈的耻辱。”我只好尊重母亲和医生的意见。
爷爷被抬回家后,呼吸更微弱了,我们一大家人都守候在他身边,希望他能活到明天。凌晨零点正,新世纪的钟声敲响了,爷爷的生命还存在,我们一大家子又从悲伤中欣喜起来,都说:“没想到老人又进入了一个世纪!”2000年1月1日11时许,老人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这时,我们的哭声惊天动地,为这一位活了99岁的平凡的庄稼汉呐喊着。
乡邻们闻讯赶来,爷爷很快入殓,大家都表示帮忙帮到底。一会儿,生产队长游少槐来了,他更主动,对劳动力进行分工:哪些去跑亲戚、哪个去找道士、哪些打坟坑、哪些抬丧、哪些借桌凳、哪些负责炊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说,所长的爷爷去世,我应该帮大忙。
我们大家人坐在一起研究酒席的时候,我和母亲都觉得现在大家经济都有困难,丧事从简为宜。四弟不同意:“我是出门人,有脸有面的,要操办像话些,要充分体现我们高氏家族的能力。”我不好反对:“就照四弟的意思办吧,经济问题由我们三兄弟承担。”姐夫有想法:“我也要承担一份,你们别小看我,拿出一两千块钱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最终决定,摆六十五桌酒席,要像喜事那样丰盛,烟酒得用中上等的招待。
爷爷去世后来悼念的人确实很多,邻近好向几个队都有人来。四弟的亲朋好友最气派,来了好多人,全都给一百块钱的大礼。我们校区多数老师也来了,开放校长很阔气,以学校的名誉买了一床价值二百多块的塌花被来,还到四弟面前去点头哈腰握手。大队干部也来了,李支部叫到一旁悄声说:“按照规定土葬要罚款,你爷爷破例,他是百岁老人,又是所长的爷爷,无论如何也得包函,这事你千万不要给外人讲。”我默领了他的盛情,表示罚款办完丧事后就给,他摆着手去给四弟说话去了。
开奠酒开始了,三轮坐了六十二桌,大家对这样高档的款待没有不满意的,给四弟他们那一批人敬酒的太多,一个个都灌得面红耳赤。
六姨他们一家子来了以后,爸爸很不高兴,说他们总共才拿一百快钱的礼,一个亲生女儿还不如外人。我劝父亲:“他们家经济困难,只要能表示感情就不错了,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你们兄妹之间的和气。”六姨多半也看出了父亲的心思,我怕她生气,便去和她拉家常。我时我才进一步了解她家确实经济很困难,而且和地邻相处得很差。三男一女的处境都不好,老表们都年过三十,全都是光棍;表妹腿瘸,嫁了个姓周的老头……这真不忍心进一步了解他们的家底,便叫他们到旁边的大坝子里看电影。
队长想得周到,为了悼念老人,请电影队的带了六部影片下来,硬要坚持通宵放映。其实去看电影的人并不多,打牌的人倒不少。特别是四弟他们那一伙,赌得最大,吸引了一大簇人观看,开灵读祭文的时候,读到孙辈名下,还是妻子替四弟跪在灵前。老表他们没有钱找牌看了一通宵的电影,我和妻子为了照顾客人,也一夜没有睡觉。
爷爷下葬后,中午还摆了四十五桌酒席,坐得满满的,当然吃的多数是剩菜,但算得上丰盛,主人们都去敬了酒,午餐后,客人们酒醉肉饱才陆续散去,到晚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亲戚。这时,负责收礼的姐夫把我们叫在一起,他把结算结果报告出来,这次处理爷爷的后事赚了二千二百块。这是一个创举,大家都很高兴,我提出了这笔钱的处理意见:“事先决定亏亏本由我们四兄弟承担,现在赚了,我笔钱规老人当零用吧。”大家都没有意见,母亲却不同意:“就按原来决定的办,赚了也得归你们四兄弟,你们的担子重,上有老下有小,经济都很困难,只有你们发展了,我们老一辈的日子才好过。”我们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母亲,最后决定安五份分配,母亲他们也占一份,这样,每一家分到了四百二十元。塌花被和彩帐也打算这样分配,妻子提出:“六姨是爷爷的亲生女儿,也占一份吧。”爸爸不同意,他悄声说:“爷爷在生没有享受他们多少,这次才拿一百块钱,太失望了,他们没有资格得礼品。”无论我们怎样劝父亲,他都不愿意。分礼品的时候,妻子自私起来,她地要了那一床学校送的昂贵精品。当时我很担心,幸好弟媳们没有看出妻子的动机,要不又是一场不小的纠分。回到家里,我埋怨妻子:“优质的……应该给别人,我是兄长,应该起表率作用。”这时妻子才告诉我:“我正是为了大家人的团结才这样做,这要把它送给六姨他们,难道你存心看着他样寒酸离去?”我不住认错:“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该向你学习。”妻子的行动启迪了我,于是我把三弟和四弟叫到身边商量:“爷爷土葬的罚款,支书看人情免了,我看也得交,免得影响四弟的工作。”四弟不以为然:“算了吧,他有个儿子吃粉,时常找我的麻烦哩。”四弟说完走了,我抓住三弟不放,三弟说他有困难,不交算了。我只好回头跟妻子商量,妻子觉得从长计议还是交为好,还说不麻烦弟弟们。于是,我们帖了三百多块钱,交了八百块罚款。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开放校长又来关心我:“这些天你累了,再休息一阵来上课吧,学校的事情我负责安排好。”“不了,已经麻烦了老师们,我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我又去问候那些来悼念过爷爷的老师,好多老师都觉得过意不去,说二十块钱的礼金太少,也有的说这回学校撑起了面子,事先就花了几百块买礼物看望老人,我觉得他们说得离谱,因为学校除了爷爷去世后拿了塌花被以处,没有收到任何礼品。这时我才想起开放校长给了我一包东西,里面只有两斤糖和一个罐头,顶多不过三十元,并且声明是他私人的意思,难道这是学校给的礼物?还是我的眼不识货?我不敢再往下想。
爷爷去世后,这们都觉得家里莫名其妙缺少些什么,尤其是精神上感到更空虚了。


19 嫱嫱高考
2001年,从某种角度上说是决定女儿命运的一年,因为她很快就面临高考。
快到半期的时候,我有幸参加了咸中学校举行的家长座谈会。这天,我和妻子都换上新衣服,一大早就赶到了学校。我们在校园里无聊的时候,妻子对我说:“你是教师,和嫱嫱的老师应该谈得来,总务的儿子是办公室主任,又教嫱嫱他们的地理,你去勾通一下吧。”我信了妻子的话,便冒着胆子去了他办公室门前。这时,他正在和一些前来参加座谈会的家长热情洋溢地交流着,来者不善,都是一些腆着肚子、肥头大耳的人,看样子都有地们和官衔。我虽然是一个小学教师,看上去也只能当土老坎,无论如何也不敢站在那些阔人面前。等里面的人稀少后,我便大大方方地到主任面前,摸出一支对于我来说要算最好的“红梅”牌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主任,他看了一下直摆手:“我不抽烟……”我想从他那儿了解一点女儿的情况:“主任,我女儿在校的情况怎样?”“你女儿?叫啥名字?”我很吃惊,因为他父亲时常说主任在关照女儿,这个主任也是我刚教书时曾教过一阵的学生,我不相信这些往事会忘得一干二净,见他这个样子我也幽默起来:“你仔细瞧瞧我,应该晓得我是谁。”主任瞟了我一眼:“不认识……”我作了自我介绍后,他对女儿也不了解:“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高嫱嫱,2001级4班。”“哦,我没有什么映象,听说她挺听话的,其他情况不了解,你去问她班主任钟老师吧。”
听说钟老师是个女强人,前几年是威中学校的学生,听说还是校花哩,从威中考出去,毕业后又分配在这里教书,我经常打电话给她了解女儿的情况,从她的声音看,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我去找她并不胆怯。这时,有一簇人围着她,她很耐烦,不知疲倦地介绍着子女的情况。我想,嫱嫱是班上的高才生,文理科都经常获得第一名,想必她会对我另眼相看。于是,我便很自豪地到了她跟前,她根本不理我,照样和别的人谈话,我反复介绍:“我是高嫱嫱的父亲,我女儿叫高嫱嫱……”这时她的眼光才 向我投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快开会了,到教室里面坐吧。”我说我想了解一些女儿的情况时,她对我还是不热情:“通知书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待会儿开会的时候我还要说。”看样子她并重视我女儿,难怪这了阵女儿有弃学的念头。钟老师走后,一个戴眼镜的家长对我说:“看来你跟老师的关系不大好……”我不承认:“我和老老师的关系一向很好,我们还经常在电话里交谈哩。”眼镜家长笑了:“电话里交谈有什么用?有所表示没得?”我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含着疑问走开了。
快开会的时候,嫱嫱来了:“爸爸,开家长座谈会分班进行,待会儿我就坐在你旁边吧。”开会的时候,嫱嫱把我带进了教室坐下,她向我介绍着上台发言的每一个老师,最后是学生代表发言,班长杨玲作了报告,嫱嫱在下面不停吐口水,看样子她对杨玲很不满。我想知道其中的奥妙,嫱嫱也告诉了我一点:“这个人很虚伪,两面三刀,尽说同学们的坏话突出自己,考试时光作弊,骗取老师的任。”这时我心里很不平静:全县最高的学府,不应该存在这样低的师生素质,嫱嫱这号老实人,在这种环境下是肯定不受欢迎的。这时我才觉得事态的严峻,如果女儿像我这种性格,将来必吃大亏。
座谈会结束后,我刚出教室,妻子跑过来对我说:“嫱嫱太苦了,你去看她们的寝室吧。”我跟着妻子来到女儿的寝室,我进去后搞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揉了揉眼睛才模模糊糊可见里面有十二张床,再仔细观察还有些害怕,看样子多半是危房,屋子中间还有一根大柱子撑着,女儿的床就在柱子旁边,不用说更黑暗。我见到这个情景心都凉了,花了几百块钱的住校费,没想到女儿还在牛圈一样的屋子里居住。女儿进来见我难过,安慰道:“没啥,比住露天坝好。”另外的女生告诉我们:“有钱有势的才能住上亮堂的寝室。”我仔细打量她们,都是一些穷孩子,不少都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妻子把我拉出门外:“我们是穷人,孩子能住上这样的寝室知足了。”
我和妻子忿忿不平回到家,每天都担心着女儿的学习生活。对女儿的想念我在教学中冲淡了,也许妻子更难受,自从参加了家长座谈会后,她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一天,事情终于发生了,四弟把派出所的小车开到了我家门前,他跳下车来报告了一条令人担心的坏消息:“威中打电话来,说嫱嫱不见了!”妻子哭起来,我紧张得难受,一时拿不定主意。四弟也很着急:“快,你们快上车,赶快去找……”我和妻子伤心着上了四弟的车,准备到女儿所有能去的地方去找,首先去的是嫱嫱她外婆家,结果扑了空。我们又火速到县城,先找到班主任钟老师,她早都惊慌了,还派了不少学生到县城里去找,特别是河边公园搜寻得更仔细,结果一无所获,现在她也出手无策,面对着我们说不出话来。最后有个女生提示:“嫱嫱多办在寝室里。”钟老师不信:“我派学生到寝室门外大声喊过,里面没人应。”我说:“还是再去看看寝室吧。”结果,嫱嫱真的在寝室里,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她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耳朵上还挂着随身听。钟老师不住埋怨:“怎么你躲在里面不答应?叫我们找得好苦啊!”嫱嫱打着呵欠说:“多半是随声听的音量大没有听见……”这事让大家虚惊一场,我们还在一家沙锅店花了一百多块钱办了老师们的招待,事后我也教训了嫱嫱:“在学校要守纪律,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也该给老师请假。”嫱嫱说:“我不想请假,也不想进教室,太无聊了。”
星期天,嫱嫱回家来,她的情绪很不好,不爱与我和妻子说话,我们认为她负担重也没有放在心上。星期天下午,她收拾好书包走了,最后妻子在她写字台上发现了一封信,其主要内容是说她不想读书了,要出去打工,还说她到外婆家去耍几天,等开心后就远走。我和妻子惊慌了,妻子顾不上换衣服匆匆赶到了岳母家,她见到了女儿,女儿说啥也不肯去读书,妻子苦口婆心劝说:“你马上都考大学了,不能半途而废弃,我和你爸爸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特别是你爸爸,没能圆大学梦,时时刻刻都想你去圆这个梦,你一定要对得起他的一片苦心啊。”经过反复劝解,嫱嫱开始开窍:“请妈妈放心,我会做一个有用的孩子,你回家吧,给爸爸说过几天我心情好了就进学校。”
妻子回家后把劝嫱嫱的结果告诉了我,我还是不放心,于是商量道:“女儿在校的生活条件很差,我们去县城租一间房子,你去照顾她两个月吧。”妻子点了头,便去找女儿商量,嫱嫱也同意我们的主张。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妻子去了县城。我们先去找远房的表妹,听说她先在沙平煤矿打了大钱,现在在城里买了两栋房子,起码有一栋没人住,这是再好不过的条件,我们根据打听到的地址打到了一栋,按了门铃后,出来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妇,搂搂抱抱的还把我们当贼处理,我和妻子惊吓着离开了。我们又找到她的第二栋房子,运气好,她在家,出来迎接我们的时候还穿着三点式。她似乎没有让我们进屋的意思,我和妻子厚着脸皮进去了,说明来意之后,她不停地摇头:“不行啊,这房子现在我要住。我下岗后只有呆在家里,你们来住不方便,还是到别处去租房吧。”我们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里屋的床上还睡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黄毛表年,多半先前在和表妹鬼混,我和妻子红着脸快速离开了。在大街上,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看见了润槐的弟媳秦秀英,她在城里做小生意,想必认识的人多,我们便去求她。秦秀英很热情,马上就给我们提供了租房线索:“你们要租房啊,……多得很,城南派出所对面楼背后的易老头到处找人租他的房子,我带你们去吧。”我们跟在秦秀英后面找到了易老头,他确实是一个富豪,老两口居住着一栋三层的楼房,侧面还有一栋四间重四间的青瓦房,用来专门出租。他说我们运气好,刚好还有一间没有租出去,并带我们到那间楼上的房间看了看,挺宽敞,有二十平米左右,阳台上还可以烧蜂窝煤煮饭,水电他包,每个月五十块的房租费,我们觉得不贵,便搭成了协议。
紧接着,我们去买了炊具,嫱嫱和妻子很快搬进了“新居”。这时,女儿的情绪好多了,每天妻子都要去买女儿喜欢的食物,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还要到校门口去接她。我才学校上课的时候也惦记着她们母女,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个传呼机给妻子,每当我想念她们的时候就发数字信息。有时下午没有课,便向开放校长请假去探望,每次开放校长都准了假,我先发出双方会意的数字信息,妻子便早早准备好酒菜招等我这“贵客”。有一个星期天,我打算了县城去耍一天,傍晚的时候也不想走,妻子说旁边有间屋空着,叫我就在那里过夜。于是,当女儿去上晚自习的时候,我们便去河边公园看那些老年人跳舞,回来的时候,女儿晚自习还没有下课,我们便边饮酒边等待。这时,上下左右都发出噪声来,那里男女作爱的叫床声,难听死了。后来妻子才告诉我:“上下左右都住着卖淫妇女,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白天也没有间断过。”我担心起来:“这样会影响女儿的睡眠,女儿受得了吗?”“她的瞌睡大,好像没事。”“要不换过地方吧。”“听易老头说其他地方更猖狂,没有多长时间了,就这样熬过去吧。”“这个易老头也太狠心,找这些黑心钱不得好死!”我闭得透不气来,和妻子到阳台上呼新鲜空气,隐约可见楼下有个穿警服的来了,估计他是来端老窝的,很快一个黄毛女把他迎接着。妻子把我拉进屋小声说:“那是城南派出所的,经常到这里来采野花。”妻子见我不高兴又说:“城里就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习惯,现在不以为然了。”妻子去接女儿的时候,我跟着下了楼,妻子走后,我碰见一个姓李的老同学朝这里走来,他是县教委的干部,见到我有些腼腆,只好把话题转开:“喂,老同学,你的职称搞上去没有,这回的名额比较大,主要看教研成果,你有论文没有?”“有,好几篇哩。”“这是一个起码条件,还有很多附加条件,你得回去把校长盯紧点。”
我回到学校去找开放校长,其实他早就知道评高级职称的事,我花了一点本钱,又凭四弟的关系,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个名额。这天,我把喜讯带给妻子的时候,发现她失去了以前的欢乐,我很纳闷,反复开导后她才说出了真话:“那个老不死的易老头,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收拾了他,他不死心,说我家庭贫穷,劝我卖淫供女儿读大学,说我身材好保证没问题,还找了一个嫖客来骚扰,被我修理了一顿跑了,这个老不死的……”我听了也很生气,巴不得把易老头揍得四脚朝天,回过头来一想,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还是忍了吧。于是,便把我凭高级职称的事说出来,妻子才重新恢复了欢乐。
没过几天,旁边的一个卖淫妇女走了,房子又租给了一家从外地来躲计划生育的。现在更麻烦了,这一家大小五口人闹喳喳的,孩子的父亲摆地摊做小生,卖一些价廉的小玩艺儿。晚上他父亲回来的时候,三个孩子争着在话筒里学他父亲:“钢笔、水笔、圆珠笔,一块钱一样……”闹得心焦。有时,这几个娃儿还到我们这边来偷东西吃,妻子没有怪罪,还把给嫱嫱买的水果之类的拿出来招待他们。孩子的母亲很感激:“多谢好心人,都怪我们没有钱才出来流浪。我们那里有钱有关系的,生几个孩子也活得自再……”妻子见她酸楚,劝道:“困难是暂时的,等孩子长大后就有好日子。其实,你也应该响应党的政策,你看我,还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这样,我们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每天妻子总要多买一点菜,叫孩子们一起吃。嫱嫱也挺喜欢他们,总要逗孩子们开心。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和妻子担心会影响女儿高考,于是决定搬开。
高考的时候,妻子和女儿搬到家,四弟把母女安排在他一个姓夏的朋友家住。这里的条件还好,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就她一个人住,而且她经常有在家,很清静。运气不好,考试的头一天晚上就碰上停电,天气热得难受,妻子在旁边给女儿通宵打扇,结果女儿还是没有睡好。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妻子把女儿送进考场后,便一直在外面等着,巴不得看见女儿笑眯眯地出来。结果,女儿出考场的表情不够好,妻子只好把担心藏在心里,不住给女儿鼓劲。晚上,有电了,嫱嫱说她需要安静,妻子又回到了原来的租房,让女儿独自住在这里。夜里,正当女儿要入睡的时候,夏女士回来了,她还带了一些男朋友进屋,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多半想到四弟的交涉闹声才渐渐停息。这一夜,嫱嫱又没有睡好。最后那天晚上要清静些,只有四弟和夏女士小声摆了一会儿龙门阵便平静下来。高考终于结束了,嫱嫱的身体瘦得叫人人担心。我去借她们母女的时候,希望能从女儿口是得到喜讯。嫱嫱很坦率地告诉我:“……该做起的题全做了……”
听这话我觉得嫱嫱高考是成功的,这时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20 双喜临门
2001年暑假里,我被确定为小学高级语文教师,要到裕民市职改办去培训半个月。
临走的时候我告诉嫱嫱:“现在你安心等好消息吧,我在市里学习,抽空到市招办去打听,一有消息我就马上通知家里。”妻子和女儿把我送上了去县城的车,都嘱咐我要保重身体。
我们镇的几个新评高级教师相约在县城街心花园,他们比我年轻,都是双职工家庭,说乘公共汽车去市里太挤太热,干脆打的士。我有些闪:打的每人要三十块,乘公共汽车只需八块,我总共只带了六百来块钱,还是先省二十多块钱吧。于是,我便撒谎和同伴们分离:“你们先走吧,我有个包忘在亲戚家里,现在去拿,随后就到。”我躲进小巷里窥视着他们上了车后,才飞快地跑到了公共汽车站。这时,到裕民的汽车刚出站,我招手后车停了,售票员探出头说:“没有座位了,赶下一班车吧。”我清楚下一班车要等两个钟头,于是求道:“我到市里有急事,挤一个吧,站着也行。”售票员让我上了车,一直站着到了几十公里以外的裕民。
下了车后,我匆匆去市委党校报道。这时,伙伴们早已在那里等了,我已经满头大汗,只好开玩笑搪塞:“哎呀,找不到你们好痛苦哟,我只好步行跑到裕民来。”这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风扇把我身上的汗水吹干后,同事叫我去报到。我进了报到那间屋子,要过三道关口:注册、领书、登记住宿。我先去注册,交了三百二十元的培训费;再去领书,得到两本书,一本《创新》,一本《涉外》,又交了六十元;再到住宿登记那里,说是住空调室,三十块钱一天,得交四百五十元,我没有那么多钱,吓着退了出来。这时同事们问我住几楼几号,我只好摇头:“裕民我有亲戚,不打算住旅馆。”同事们兴高彩烈奔好去处,我一个人还在街上流浪,准备去找一家价廉的旅馆住。我边走边打量街边的招牌,没走多远发现了一家叫科协的旅馆。进去一打听,住宿很便宜,每晚十块。这连忙交了一百五十元后便住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进屋后里面一派狼藉:遍地是口痰、烟头、臭拖鞋、污垢斑的脸盆……四张床乱七八糟,有一张还被拖在正中的风扇下面,床上的被单、枕巾散发出浓浓的汗臭味,揭开一床稍清洁的被单,里面还钻出几只蟑螂,吓得我退到了门口。这时,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来了,她拿了干净的被单和枕巾来铺在中间那张床上,出门的时候对我说:“这间屋子只有你一个人住,旅馆的服务员多数都出去找钱去了,现在只剩下我和秦老头,你们得自己去锅炉房提开水。”我能安身下来已经心满意足,这样差的居住环境我也不敢提出非议。天气实在热,屋子里的所有设施和门窗都像热锅一样的烫手,我赶紧把电风扇打开,纳着汽车尾气般的热风。等汗水稍干的时候,我便打开包,拿出妻子给我特意准备的一包花生米和一瓶酒,悠闲地品味起来。渐渐地,心里开始舒畅,摸出现金清点,才一百二十多钱,我计划着,每天最多只能消耗七块钱。这个生活标准我很满足,比家里的人花销得多,争取再节约一点,买一个纪念品回家。
有点酒意后,我便去大街上找小吃店,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价钱最合适的卖稀饭馒头的小店。稀饭两角钱一碗,里面还有几粒绿豆;馒头两角钱一个,虽然不大,但很白净。我花了七角钱要了两碗稀饭、一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还挺可口,我吃完后打着饱嗝出了小店,决定每餐都在这里来吃。这时,我碰见了在县城里教书的熟人李荣康和唐刚,他们正在找住处,我向他们推荐了科协旅馆,并邀请他们和我住在一个房间。这样,我们三人有伴了,常聚在一起吹牛。
第二天,我们开始学习了。全体学员都集中在市委党校阶梯教室里,由职改办指定的老师上课。一个叫秦布,是市职改办的小官,教《涉外》;一个叫李兰芬,是隆昌图书馆的馆长,教《创新》。看样子很成规模,有一个姓叶的当班主任,学员对号入座,每天上课前他都要拿着册子逐排清点人数。起初,学员们都很守纪,无声无息地望着台上,巴不得学点新东西,但是令人失望,特别的那个秦布,上课时东扯南天西扯海,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学员们的兴趣渐渐淡薄,特别是我,总想早点知道女儿的高考成绩,所以率先开小差溜出教室,四处去打听市招办的位置。从市民口中得知,市招办在梅家山,有五六里路。我不辞辛苦,摇着扇子步行去了梅家山,找到了“裕民市教育委员会”的牌子,进大门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市招办。我朝里面张望,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扑克处牌,我不好意思进这高档的地方,只好站在门口大声询问:“请问今年高考的成绩下来了没有?”那些人在嘻闹,多半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我加大声音问了好几次后,才有个女士说了声:“没有那么快……”我想,今天都七月二十一号了,阅卷工作早已经束,天天都来查询吧,争取早点把好消息带回家。
从此,我每天坚持进教室听课,班主人清点人后就逃跑。结果,班主任人不来点名了,学员们都自由起来,教室里到处是空位,台上的教师也不管,照常吹牛。这时,我和学员们都有同感:到这里来学习纯属形式,多半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们来镀金;二是增加职改办的收入。有些学员很大胆,公然提出:“你们的目的是要收那三百多块钱,都交了,放我们回去吧。”有时秦布也要吼两句:“没那么简单,还要考试,不及格的拿不到合格证。”这话把不少人吓惨了,生怕断送来之不易的机会,开小差的人少了。但是,我始终觉得在教室里无聊,每天都冒着酷暑去市招办。这一天,市招办的局势变了,工作人员全都坐在了电脑前,我估计他们在网上调录考生的分数,于是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劈头盖脑地问道:“是不是高考的分数下来了?”问了好几声没人应,我仔细一看,他们全都在打电子游戏,我只好失望着走开,出门的时候有句话难听死了:“这个人多半得了神经病……”从此,我再也不敢主动进市招办的办公室,只好在外面借助别人去打听知道消息。为了及时了解信息,家里买了一部二手手机,我每天都要给家里通电话,把查询的结果告诉妻子和女儿,还把旅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家里。大热天无聊的“学习”生活把折磨惨了,我时常寻求新的快乐方式:到火车站去看火车、到成渝高速公路旁去数汽车、站在沱江大桥上看下面浮桥上的行人、到达洲广场去欣赏喷泉……有一天碰见同事们,他们正去馆子打贫伙,少不了邀我去。我只好推辞:“亲戚要办我的招待,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们,下次再来吧。”说罢,像猫见老鼠似地躲开,又来到昔日的小食店,店主和我很熟了,每次进店不用说就把我所需要的两碗稀饭、一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摆出来。
一天,我回旅馆的时候大吃一惊:妻子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那是同我相依为命的妻子。她笑着说:“没想到吧,你在这里受苦了,我来看看你。”我把妻子领进房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包花生米、一小捆叶子烟和一瓶酒,又从荷包里摸出一百块钱来:“你不要太检省,我估计你带的钱不够花,去借了一百块钱带来,将就着花吧。”“我怎么会检省呢?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饿饭的人,在这里比家里吃得好多了。”我生怕妻子知道底细打起精神来。我们足膝谈心,才几天没有见面似乎有说不完话。快到天黑的时候,我们进了一家小餐馆,喊了几个菜、两瓶啤酒,我们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后便去游达洲广场,一直到深夜才回旅馆。第二天妻子说她要回家,我把她送上了车,汽车已经开了很远,她还探出头来朝我招手、微笑。这时,我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捏着荷包里那一百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已经8月1号了,还没有得到女儿的消息。这天,妻子打来电话,说三弟和齐仕敏老师要到裕民来,叫我到晏家湾车站接。我按时到车站,把三弟、他的大儿子高强、齐老师接到旅馆。原来齐老师在裕民市人才就业培训中心有熟人,决定把高强送到那里学习,还说以后就业不成问题。上午,我四人去了培训中心,找到了又高又胖的女校长,她很热情,并叫高强随意选班学习,我们几个合计后选定的机电班。这所学校是校长承包的,她是重庆人,称以后学员毕业后分配到重庆就业。她想得很周到,凡是对送子女来的家长都要免费招待,中午,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抬了一件啤酒出来,请了一个老师配我们。我这个饿馋了的人打牙祭了,我们几个差不多喝了一件啤酒,可谓酒醉肉饱,语言也多起来。配客老师姓李,他是裕民六中的老师,被请到这里来找外水钱。他对我们的行动不感兴趣:“现在找工作难哪,这里已经换了好几任校长,承包一阵就不知去向……”一听这话我心里直咯噔,但见三弟和高强饱含希望,我也不好说什么,便集中精力听李老师吹,他有一个女儿也是今年参加高考,并说现在网上可以查到考生成绩。这时我兴奋起来,忙去拨通了女儿提供的查询电话,喜讯得到了,嫱嫱考了542分。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连李老师也说文科这个成绩定能走很好的学校。我连忙打电话通知家里,从电话里就能听出母女激动的声音。三弟和齐老师没有急着走,夜里我们又在街边的家小餐馆喝起酒来,大家举酒畅饮,庆贺着女儿高考取得成功,我们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旅馆。
还有两天学习就要结束了,学员们都苦于考试难过关紧张起来。夜里,李荣康和唐刚出去了,我便拿出书来反复钻研,想争取考出好成绩。夜深的时候,他们两回来了,而且都醉熏熏的,他们见我用功倒反感起来,李荣康顺手甩给我一张答案:“拿去吧,这是秦布透露的……”我一看,上面全是考题的标准答案,想弄明白其中的奥妙:“秦布的态度那样冰冷,你们是怎么搞到答案的?”“他是个色花,到大自然景区被灌醉了,又去泡了高级小妞,一个凑了几十块钱就把他打发了……”他两说罢,像死猪一样倒在床上打起鼾声来。结果,学员们都虚惊一场,可以说全都取得了好成绩。虽说两位教师都称试卷要认真阅,但是考试刚结束我们就获得了职称证书。
学习结束后,我首先去买纪念品,给妻子买了一个漂亮的发夹;给女儿买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妻子送来那一百块钱我没舍得花,除了反程的车费刚好还剩十块钱,这是我又想到了在就业中心学习的高强,因为他曾经说过想买一双球鞋,于是,我匆匆去找到了高强:“我要回家了,你在这里要多保重,要虚心,争取多学知识,以后找一个好点的工作。这十块钱给你,拿去买一双价廉的球鞋吧。”高强舍不得亲人,含着眼泪把我送上了车。
回到县城的时候,我又去网上查了嫱嫱的录取情况,结果出来了,她被华侨大学经济管理系市场营销专业录取了,我连忙把喜讯通知了家里。
回到家里,全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家门口来了好多亲戚朋友,都说我家今年又喜临门。


21 岳父去世
女儿进了华侨大学,正当我们高兴万分的时候,岳父病倒了。
由于我工作忙,妻子和舅子把岳父送到了镇医院治疗。经过化验和透片后,得知岳父属胃穿孔,得马上送大医院手术治疗。下午放学后,我立即赶到了镇中心医院,这时妻子打不起主意,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四弟,估计借用派出所的车送岳父到清河市第三人民医院不成问题。我匆匆去派出所,四弟有事外出,副所长秦清明很热情,打算去请一个司机送岳父去医院。说起是所长的有关人员要用车,很多司机都争着来帮忙,最后还是一个姓周的司机把任务承担下来。我和妻子把岳父抬上车,这时又来了好多四弟的朋友,挤了满满的一车人,还有不少人说他在三医院有熟人,保证能找个好医生给岳父动手术。
我们到清河第三人民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我和妻子都是外行,不知道岳父这种病到哪一科治疗。后经人指点,我们才把岳父送到了外科门诊。这时,我们确实需要人帮忙,去找四弟那些朋友时,全都散了,只有司机在驾驶室里抽烟,打听得知,那些人全吃夜宵去了。我想等他们早点转来打主意,司机告诉我:“那些人很可能不会再转来,要是所长的亲生父亲差不多。”司机说罢,也开着车走了。这样,只有我们自己打主意。现在只剩下老挑、大舅子和我们夫妻两四人,老挑处理这类事更有经验,他去找到了组织医生,把事先准备好的两百钱红包塞给他,说了一些好话后,组织医生决定马上手术。手术很成功,四个多小时后,岳父便下了手术台。半个多月后,岳父出院了,虽然花了几千块钱,但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大舅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到我家,说岳父被蛇咬了。原来,岳父病悄好以后,他便想喝酒,便偷偷去舀大舅子酒罐里的药酒,那里面有一条大舅子前几天丢下去的毒蛇,由于酒少药楂多,砣在上面没有淹死,正饿着肚子扬起头寻食物,岳你伸下手去,刚好给高叉口送点心,手背上被狠狠咬了一口。我和妻子赶到时,他已被送进了医院,右手臂肿得比大腿还粗,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还发着高烧。我和妻子与那些医生比较熟悉,因而得到了很理想的治疗,又花了近千块钱后,岳父出院了,这时大家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生活。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舅子又来了,我们见他汗流满面的样子,肯定这是不详之兆。果然,大舅子说岳父去赶鸭子,在田坎上摔了一跤,现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我们到岳父家时,已经来了好些亲友,都说岳父中了疯,肯定治不好,只有拖时间。现在,岳父说不出话,只能睁开双眼流泪。我很难过,想到往事也哭了起来。我和妻子刚分家时,生活困难,岳父给我们挑柴来,还挑石头来给我们砌灶,每逢节日,都会看到他的身影,虽然穿着褛褴的衣衫,但肩上的背篓少不了,里面都是些他们最珍贵的东西:鸭子、鸡蛋、清油、豆子、黄南瓜、花生……好多好多,难以数清,这些往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大概妻子比我记得更清楚,她坚持要送岳父去大医院治疗,我也同意,其他人见我们决心大,再也没有人反对。于是,我们把岳父送到了县人民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岳父虽然全身不随,便能说话了,这是了不起的奇迹。又经过了一阵,岳父只有半身不随,医生说这是最好的治疗效果,劝其出院。回到家里,我们并没有放弃治疗信心,四处打听民间妙方和太医。后来又在高市场一个名医那里治疗了一阵,病情才彻底好转,虽然总共花了两千多块钱,但是现在老人生活总算能自理,而且能结结巴巴用口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现在,我们几家的经济都搞紧张了,但都为老人的逐步康复感到高兴。我和妻子生怕岳父再有不测,春节前便把老人接到了我家,让他充分享受一番晚辈的孝敬生活。这一年春节岳你是幸运的,团年的时候,三弟和四弟他们给孩子们的压岁钱时,也没有少岳父那一份。春节过后,岳父把钱钱摸出来清点,一共有一百八十元。他很高兴,硬要把钱给我们,说他几次处医院我们负出了很多,这点钱留给嫱嫱做生活费。我们怎么也没忍心要老人的钱,叫他放着买水果吃。正月初几头,大舅子说我家的经济更困难,硬要把岳父接回去。我们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岳父走的时候含着眼泪一步一回头,我们目送着他转过对面的小山嘴,这时妻子也流出眼泪来:“老爸可能是最后一次到我们家……”站在一旁的母亲也说:“老人舍不得你们,很可能有命不长啊。”我追上去请求岳父再耍一阵,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们的负担太重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好生把嫱嫱盘出来吧。”这样,我只好望着岳父离去。
新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余本英老师的父亲去世了,她和领导的关系不错,特别是和教导主任有来往,学校领导对这桩事都有经济表示,而且学校还买了一床塌花被去掉念。这时,我便担心起岳父来,几天过后,担心变为现实,老挑打来电话,说岳父去世了。我到办公室接电话的时候,开放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而且知道电话的内容,只是劝我不要难过,并准我三天的丧假。我到教研室的时候,只有马老师和李老师知道这件事,他们一人给了我二十块钱,说叫我替他们烧纸。我不甘心这样冷清,又到办公室去请假,目的是看领导有物质上的安慰没有,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句好话:“你安心去吧,你的课我们负责安排。”我出了校门想,这样的好话也是难能可贵的,要不是四弟是派出所的所长的话,恐怕还是和曾老师的父亲去世那样,每天还得扣五块钱的工资。
岳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该来的地邻、亲朋好友都来了。小舅子在清河家具店帮人,老板还代表公司送了一床很高级的塌花被来,很资格地放在显眼的地方。这时妻子过来了,她说:“你是学校的教师,还不如一个学徒啊,人穷了再有能力也没有地位。”我知道妻子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再生气,说道:“学校有表示,待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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